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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很快便到了天氣轉冷的九月中旬,晉國趙氏獵場綿上,五千兵卒集結於此。

  綿上已經沒了三年前狩獵圍場的模樣,成百上千的營火使空中瀰漫著蒼白的薄霧,排列整齊的馬匹綿延數里。為製造承載旌旗的長杆,一整座樹林砍伐而光,這裡布滿了營帳,人來人往。

  晉陽和馬樓等領地的家臣、小宗響應了趙鞅的號召聚集於此,共有兵卒五千餘。

  他們的主君趙鞅則站在鼓車上,他一身黑色甲冑,手扶長劍,眸子裡帶著幾分期許。

  從十餘歲時以庶子身份持戟添為黑衣開始,這不知道是趙鞅第幾次出征了。以往大多是為晉國的霸業而奔波勞碌,如王子朝子亂,伐陸渾戎,還有去歲的爭衛之戰……

  五年前,晉國最有希望獨霸天下的皋鼬之盟被范鞅和中行寅因私慾敗壞後,他還生氣得很,公然祭拜了被活活氣死的鄭國執政子大叔,從此和范氏、中行結下深怨。

  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

  最初傳出的消息是齊人將攻魯國西鄙,趙鞅之子無恤的領地就在那一帶,當時中行氏和范氏是怎麼說來著?

  中行寅笑眯眯地說:「用兵不違農時,秋收時治兵恐怕有傷農事,至少要挪後半月乃至一月方能徵召……」

  當年兩人同在上軍,趙鞅為主,中行寅為副,卻對他這個上司很不尊敬,衝突沒少發生,甚至演變為年輕一輩仇視相殺,范嘉溺死,趙無恤被逐的事情來。

  范吉射乾脆不說話,只是冷笑不已,他就巴不得有殺子之仇的趙無恤被困,死於齊人的刀兵之中。知伯這隻老狐狸也順水推舟,對徵兵之事並不上心,韓魏雖然願意在糧食和沿途駐防上幫助趙氏,卻也不願意出兵同往。

  若是沒有後來的事情,晉國五卿甚至連魯國丟了,都不會提起太大興趣去救援。

  當時趙鞅氣得直咬牙,他怒其不爭,又心系兒子安危,急令董安於治兵於晉陽、狼盂。而下宮左近的一師之眾則讓郵無正越過太行,此時應該抵達溫地了。

  誰料最後事情卻急轉直下。

  一個月前,齊攻夷儀,晉國東境頓時告急。往常齊人縱然膽大,大多數時間都只是間接進攻和爭取晉國的盟邦,很少敢直接攻入晉國本土的。所以晉侯慌亂不已,六卿則一時愕然,但隨即便各自忙活開了。

  春秋無義戰,最不缺的就是戰爭,晉國的體制說白了就是軍國主義,六軍將佐既是六卿,晉國先軍政治,無年不戰,對這類事情都習慣了。

  其中最急的,自然要數夷儀的主人中行寅,接到消息的當天,他便在朝堂上大力請求晉侯徵召全國兵卒去支援,趙鞅想到這胖子漲得通紅的臉,心情就一片大好。

  晉侯還是很關心夷儀的得失,晉國霸權得失的,他給六卿下了嚴令,讓執政知躒主持。

  可知伯對中行氏領地,乃至於晉國霸業能否保全依舊漠不關心,過去,凡是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知躒總習慣避讓甩鍋。

  當年和籍談一起出使成周,遇到周景王的刁難,他見情況不妙就讓籍談應答,結果籍氏留下了「數典忘祖」這一惡名。等到魯昭公被驅逐出國,來到晉國尋求仲裁時,知躒見這位喪家之君性情實在太過刁鑽,於是便捂著耳朵推脫了職守,把球踢還齊國。

  他沒有當上執政前,隱身於范鞅和趙鞅這兩個強勢的上司下屬背後。執政後雖然多了些擔當,勉強主持了一次支援魯國,反攻齊國的戰爭,但凡事依然想指派趙鞅去出頭,讓趙氏的力量去與齊人消耗。

  這一次,趙鞅卻推辭了,自從鑄刑鼎事件後,被范鞅等人利用戲弄過多次後,趙鞅也漸漸學聰明了,以往都是趙氏在流血,其餘諸卿在後方無所作為,這回讓中行氏擋擋槍有何不可?

  「鞅帶著偏師輔佐中軍將即可,哪能枉自稱尊,僭越主帥之職?」

  於是乎,這次出兵便成了中行、范、趙、韓、魏五家均攤的事情,知氏上次出過兵,在太行以東少有領地,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守,知伯以執政身份遙遙指揮。

  若用趙無恤的話說,晉國現在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何況執政自己就是最自私的一個。

  比起邊鄙之患的齊國,晉國六卿內部矛盾已經成了主流。即便是一個初入新絳的卿族少年,只要在泮宮裡摸爬滾打幾個月,在晉國貴族圈廝混上幾年,就再也沒人說得出「由我失霸,不如死」的豪言。

  當年外戰急先鋒卻氏,鞌之戰,鄢陵之戰都立下巨大的功勳,結果如何?一轉眼,就被欒氏、中行氏利用晉厲公滅了滿門!

  六卿再也無法信任地把後背交給對方,再也無法全心為晉國謀取霸權,每次戰爭都會留一大半,甚至是全部的兵力留守,也難怪霸業越來越凋零。

  所以,這一次趙鞅是因為自家兒子,還有董安於的謀劃而出兵,他要為家族的利益而戰!

  ……

  當然,顧慮到自己的聲望和國人輿情,姿態上也得做足,他明面上也是受了君命,要去抵禦齊人入侵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郵無正帶著溫縣兵卒,去韓氏的州地駐防,與趙無恤的西魯遙相呼應。

  他甚至還十分大度地給小宗邯鄲氏放話,同意他們發兵相助姻親中行氏,如今邯鄲也竭盡全力,集結了八九千人,只等與朝歌的范兵匯合,便可湊齊千乘兵力進逼黃河,到時候齊人就別想安心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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