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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可是說過的:「放於利而行,多怨!」

  不過他本性就是個喜好侈靡和利益之人,喜歡華麗的輕裘,還有高車肥馬,所以孔子說他「不知其仁也」。何況表兄冉求也告誡過他,當大夫為政的理念和夫子教授的東西相悖時,以大夫為準,所以公西赤對這裡的氣氛還能適應。

  君君,臣臣,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這是作為人臣,基本的忠誠問題。

  趙無恤是個好主君麼?在公西赤看來自然是的,勤政愛民,生活簡樸,這樣的大夫在魯國點著薪柴都找不著幾個。

  既然如此,那主君的話自然就得聽著,「吾道不行,乘桴浮於海」,那是孔子,不是他更具有妥協性的弟子們。

  於是公西華諾然受教。

  而且,他還在心裡安慰自己道:「夫子也說過,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大夫雖然言利,卻是為了更好的治民,這是大節,大義!」

  趙無恤沒了方才的盛氣凌人,他和藹地對這個同齡人說道:「至於為這些行政之法追溯緣由,引用詩、書來證明其合乎上古之治,就靠子華的筆削了。」

  除了負責祭祀和接待賓客,處理文案外,公西赤在趙無恤勢力里一個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把這些集權的措施美化,說成三王、周公之治……

  這也是趙無恤眼中,儒家子弟中的「文學禮儀」之士最大的用處。

  那就是為統治者吹噓,為冷冰冰硬邦邦的行政法令粉飾上一層合乎禮儀的光環!

  ……

  公西赤絞盡腦汁,還真的引經據典,為趙無恤的「什伍」制找到了依據。

  「《周禮》言,乃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鄉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齊國管子亦有五家為軌,十軌為里。」

  「今日大夫甄、廩丘之政,雖名為亭、里、什、伍,看似不同周、齊制度,實則是周禮與管子之政的結合,與周、齊善政無異,豈曰不合禮哉?」

  對公西赤的這篇粉飾之言,趙無恤一笑而過,裡面基本沒什麼硬傷,不管孔子信不信,反正甄、廩丘的不少士人和族長是被忽悠得信了。

  亭里什伍制度只是給各聚集地的小宗族勢力套上了枷鎖,限制他們的擴張,至於慢慢收緊繩索,讓「中央」和地方勢力達到一個均衡程度的時機,還尚未成熟。

  而且壓製得太緊了,也不利於地方的開拓和發展。

  面對即將到來的十月之交,趙無恤依然得和當地土著勢力分攤利益,尋求他們的支持和合作……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趙無恤施政中的最後一項:「從公田到稅畝」,也就是廢除那些已經名存實亡的公田,重新丈量土地,分攤賦稅,暫時無法實行。

  變革地方制度,更易官職名稱,這在短視的氏族族長們看來,只是換了一個名號而已。但若是把手伸向他們賴以生存的田畝,那就是在挖他們的根,必然會引發劇烈反彈。從古至今,一直到兩千年後,無數矛盾都是從土地上產生的,所以不可不慎!

  望著秋末田間農人們踩著耒耜,趕著耕牛,或者倆人耦耕的忙碌身影,趙無恤下了馬,走到田邊蹲下,捏起了一把黝黑的泥土,感受其中的粘度。

  河濟之間的兗州自古以來就是個好地方,目前大河的水患尚不嚴重,不過在原本的歷史上,之後幾百年戰國七雄將會「以鄰為壑」。為了減少本國的水患,互相築堤御水,甚且決河水以灌鄰國,這一帶恐怕就會成為一個重災區,經濟人口大大下降。

  這也是「平天下」的一個內在需要,一個四分五裂的中原無法馴服桀驁的大河。上一次夷、夏第一次統一在一個王權之下,正是夏禹治河,千餘年後,華夏又有了這種迫切的需求。

  他拍了拍手,任由泥土揉成塵埃隨風而去,對同行巡邑的計僑說道:「這裡的土地是大河、濮水、濟水衝擊而成的平原,禹貢稱兗州的土壤為黑墳,也就是黑色的肥沃田地,絕不比新絳差。我打算在糞土肥田和疏鬆土地後,讓流民們用代田法種植冬小麥,這裡將成為試驗田,吾等可以試試在跨越千里後,這法子濮北之地能不能獲得豐收。」

  若是代田法行之有效,明年春天將在甄、廩丘全面推廣,開始一粟一麥,雜種戎菽的循環。

  因為對於土地的謹慎態度,這個秋末,代田法只在烏氏舉族遷走後,歸屬邑寺的田畝上實行,主要的勞作人口則是魯國的流民。

  計僑雖然剛剛走馬上任沒幾天,但已經對廩丘的戶口、府庫情況倒背如流了,他答道:「前後從高魚、鄆城湧入了近千人,除去老弱病殘幼,還有數百人可以開耕五千畝土地,剛好能將屬於邑寺的公田種滿,大夫已經同意他們可以得到其中一半的收成維生,所以魯人們勞作都十分盡力。」

  「善,我還要再頒布一條法令,在這些魯人中挑選青壯者入伍,嫻熟鄆城道路、地勢的人優先,其家人可以獲得五十畝土地一年的租種權,十稅一即可!」

  隨著封凜不斷從魯城曲阜傳來的消息看,陽虎那邊已經基本準備好了,只需要一個時機,便會迫不及待地對三桓動手,所以趙無恤這邊也必須抓緊。

  要是能拿下河道縱橫的鄆城,也許明年就能吃上稻米,論起養活的人口的能力,還是這種作物比較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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