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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空懸了八年之久的魯侯位置,就落到了公子宋的頭上。

  比起那位十九歲繼位還「童心未泯」,居喪時面無哀痛反而有喜色的魯昭公來說,魯侯宋看上去毫無特點,平庸多了。

  這大概就是當年季平子打著「一繼一及,魯之常也」的幌子立他繼位的原因吧,無他,就因為此人是一個很好的傀儡。

  就在魯侯宋心裡計較著今天這枯燥的接見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自己好回宮室里欣賞從齊國買來的歌舞美人時,卻聽到下面的趙無恤說了一句不在問對套路里的話。

  「下臣無恤,請觀魯國禮樂。」

  一直充當榆木傀儡的魯侯聽到趙無恤此言,稍稍遲疑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趙氏從趙成子開始便是百年世卿,以知文為名,對禮樂的了解何等深刻,而且晉乃是霸主之國,詩三百和諸多樂曲都應該聽過,卿為何要到魯國來重學?」

  趙無恤說道:「小子雖然在晉國跟著師高學過禮樂,但卻知道在諸侯之中,繼承宗周禮樂最完整的還是魯國,正所謂『周禮盡在魯矣』。如今既然成了魯國的大夫,也要重新研習才行,這就是所謂的『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了。」

  於是魯侯欣然允諾,因為自己的邦國被誇,使得他對趙無恤多了一層好感,當場讓柳下季召來樂師,為無恤演奏了《豳風》《魯頌》等詩篇,還有魯國纖細美女的舞動伴奏。

  無恤自然也加以了正確的讚嘆:「美哉!樂而不淫,不愧是周公之樂,魯侯之國。」

  其實,趙無恤這是在效仿五十年前訪問魯國的吳國公子季札。

  當年吳王壽夢和中原重新建立聯繫後,派遣公子季札出使諸夏,第一站就是魯國。

  魯人對於這個雖然穿戴上了高冠博帶,但偶爾露出的皮膚上依然是墨黑色蟠龍紋身的「蠻夷之君」一開始是心存疑慮的。雖然吳人傳說是太伯和仲雍的後裔,但已經棄在海濱,不與中夏交通數百年,還因其俗治其地,過上了拋棄禮樂,文身斷髮的日子。所以在此之前,魯國是將姬姓王族的吳國看做蠻夷的。

  比如魯成公七年,因為吳國伐郯國一事,魯國人就曾說:「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

  但當季札用標準的宗周雅音,請魯國人為他表演周王室的樂舞時,魯人開始慢慢改變想法,覺得這個「蠻夷君子」還是可以教化一二的。

  等到高傲的魯國樂官敲打起樂章,季札將詩三百和各種舞樂全部聽完看完,並且一一給出了合適的點評後,魯人震驚了。季札所受的禮樂之教如此深遠蘊涵,竟能將宗周和諸夏的盛衰之勢潺潺道來,他語驚四座,使眾人為之側目,羞煞在場的魯國司儀。

  趙無恤之所以也請魯侯允許他「觀魯國禮樂」,其實也是為了給自己博得一個「知禮君子」的名聲。

  魯人的大國地位沒了,疆域縮了,國際話語權也一落千丈,但唯獨一樣卻一直沒有變,那就是好面子。

  在這史官每句話都加以記錄的正式場合,作為霸國來的卿子卻在認真地學習魯國禮樂,這當然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無恤也可以肯定,如此一來,除了三桓、陽虎以外,魯國的其他士大夫們至少不會太過排斥他。

  想要贏得一個群體的認同,你首先要認同並學習他們的文化,諸夏每一個邦國,都是一種華夏的子文化。

  ……

  覲見完成後,柳下季看向趙無恤的眼神更加親切,還自告奮勇,想要引領孔丘來與他一敘。

  「孔子來了魯城?」

  趙無恤倒是一愣,他過中都而不遇孔子,這幾天來一直引以為憾,孰料他卻輾轉來了曲阜。

  說起來,孔子還是來向老友柳下季求助,想借貸一些糧食的,來到魯城後卻接到了中都邑的來信,說廩丘大夫趙無恤贈予中都的粟米已經運到,解除了斷糧的危機。

  柳下季為此也很高興:「有了子泰相助,再加上我調撥給仲尼的部分糧食,中都邑應該能撐到秋收了,此乃萬民之福也!真是為仲尼解了大愁。」

  趙無恤聞言微微一笑,這也在意料之中,雪中送炭這種事情,應該會讓孔門眾人印象深刻,也方便他實行下一步的計劃。

  「仲尼還說要尋機會去館舍拜會子泰,我這便去知會他,帶他前去正式拜見。」

  趙無恤現在的地位是兩邑大夫,比起孔丘這個小小邑宰爵位職務要高,坐等他上門拜訪也是正常,不過趙無恤也不想托大,而是主動要與柳下季同行前往。

  「怎能讓賢者跋涉?應該登門訪賢才對!」

  倆人共乘一車,他們如今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不過趙無恤感覺柳下季的車駕總是會引來頻頻目光,魯國原本有些保守的少女們瞧見這輛車上有一個英俊的中年帥哥,不免秋波頻送,情意款款。

  趙無恤兩眼對天:「感情我是做陪襯啊。」

  不過柳下季對這種情況似乎習慣了,將車側的帷幕拉上後便能相安無事,過了一會,他突然感嘆道:「大野澤流民受官、盜兩方壓迫進入中都邑,仲尼能救他們自然是好事。不過,如此一來必然會導致中都府庫不足,等到年終上計時,恐怕要被與他不善的少正卯為難了。」

  這名字趙無恤倒是有些耳熟:「少正卯?我曾聽子貢讚揚過此人,他與孔子有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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