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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回扭頭說道:「夫子,子貢在為趙大夫貨殖,在陶邑經營產業,陶邑是天下之中,五穀交匯之所,若是向他求助,或許能解燃眉之急,讓中都邑能撐到秋收。」

  子貢即便只分了貨殖收益的十分之一,但現如今身家已經十分富裕,他富貴不忘師友,不時會向中都輸送一些外地的特產。

  面對子貢貨殖的富庶,部分依然貧賤的弟子是有些吃味的,甚至有人認為子貢得富不仁,縱容賭鬥、經營侈靡等事。

  對此,孔子保持了沉默,而顏回則對師兄弟們坦言道:「身為儒士,應當貧如富、賤如貴,人各有志,何必非議子貢?」

  事後孔子讚嘆他道:「一簞食、一瓢飲,貧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他總是笑盈盈的,是孔子和子路偶然衝突時的調和者。

  面對這個建議,孔子微微閉目道:「賜雖為自由身,實則已經算是趙氏大夫的家臣了,臣為主謀方為忠,如今甄、廩丘兩邑方經戰亂,處境說不準比中都還要艱難,吾等還是自求辦法,不要讓賜為難了。」

  孔子也在猶豫,前方不遠處就是陽虎直轄的陽關,既然陽虎權傾魯邦,那粟米自然是不缺的,若是去向他求援,是否能得到幫助?

  「此去定會沾染污名,但吾本就是被陽貨所樹才得以成為邑宰,只是不知道事後三桓、國人,還有眾弟子會如何看待我……」

  孔子兩難之下,仰望泰山之巔陷入了沉思。

  他和陽虎的恩怨由來已久,在年輕時因為兩人都身形高大,所以形貌有些相似,當時已經是季氏家臣的陽虎便頗為厭惡孔丘。在季氏大饗境內之士時孔子前往,卻被陽虎在門前阻攔,他傲然說道:「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見辱於陽虎,只能憤憤而返。

  然而過了三十年,到了陽虎專魯的時候,就開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國內到處樹人培養黨羽。在費宰公山不狃的推薦下,就想利用在國人和貴族中都名望極好的孔丘,用計逼迫他出仕。

  陽虎的性格里,倒是有點「不計前嫌」。

  但孔子卻沒有忘記當年所受的侮辱,所以對於陽虎,他一面深為厭惡,一面又迫於其權勢,無可奈何,只能詛咒其「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

  陽關邑越來越近,就在這時,顏回卻停住了馬車:「夫子,前面有人在哭泣。」

  孔子抬頭望去,卻是一處貧瘠的農舍外,有一個新立的墳冢,一位身穿葛麻粗布的老婦人正在哭泣,情緒悲傷。

  他皺著眉軾車而聽之,又支使子路過去詢問:「阿嫗,你這樣哭,真好像不止一次遭遇到不幸了。」

  老婦人抬起溝壑縱橫的臉望著子路,眼淚在其間流動,她哀傷地說道:「然!以前吾舅死於虎口,吾夫也死於虎口,如今吾子亦然!下妾如何能不哀傷?」

  泰山沒有後世密集的人口和遊客,其間多猛虎,為害一方。

  子路聞言怒髮衝冠,嗔目道:「虎穴在哪座山上?待我去將惡虎擊殺!為此地除去一害!」

  說罷就要持戟上山去打虎,然而他卻被顏回制止了。

  「子路,止矣!忘了夫子是如何教導你的麼?聽到一件合於義禮的事,也必須請教父兄後才能去做,且聽夫子怎麼說。」

  子路和冉求曾先後詢問孔子,在聽到一件合於義禮的事,應該怎麼做?

  孔子對子路說,要先請教父兄才可以去做;而對冉求說,聽到了就馬上去做。

  後學弟子公西赤不解,為何面對一個問題,夫子給兩位師兄不同的回答。孔子答:「求也退。」冉有這個人啊,有點畏畏縮縮的,難得主動想做個什麼事,我就推一把。「由也兼人」,子路喜歡勝過別人,跟匹野馬似的,就要給他套上籠頭了。

  面對暴躁的子路,孔子也嚴肅地說道:「由,詩言,『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以身犯險不是君子應該做的事情,何況此事也有隱情,你先退下,讓為師來親自詢問。」

  子路也知道是自己衝動了,便訥訥而退,換了孔子下車,恭敬地在墳墓前再拜祭奠,隨後和藹地問老婦人道:「阿嫗,泰山多虎患,既然連續有親人被害,為何不離開此地?」

  老婦人擦了擦眼淚,慘笑著道:「下妾等本是陽關人,之所以搬到山下居住,是因為此處沒有陽關的殘暴政令!」

  孔子默然,過了半響後又朝墳墓拜了一拜,將自己的口糧給老婦人留下,上車時嘆息一聲,對子路說道:「子路要記住,苛政猛於虎也!」

  子路凜然受教。

  隨即孔子對顏回說道:「調頭罷。」

  顏回由此知道,夫子是不會去陽關低聲下氣求助陽虎了,陽虎在陽關為富而不仁,逼迫民眾逃亡,寧願面對虎患也不願回去受苛政。向陽虎求一分糧,就是為陽關魯人增加一分苛政,這種事非君子所為。

  「還是回去另想辦法罷,只希望子有,子我能有所收穫。」

  和來時一樣,師徒三人孤獨地行駛在山道上。

  孔子扭頭看著那個越來越小的墳冢,心中哀嘆:「初稅畝、作丘甲,名為革新,可府庫雖然充實了,但民眾受的壓榨越來越多,公田甚至達到了二半之稅。縱觀魯國,行苛政的卿大夫何其多也,如今甄、廩丘兩邑入魯,只希望趙氏大夫像賜所說一樣,能行些許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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