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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城南邑門的小吏名為甄堇父,是本地氏族甄氏的小宗子弟,光靠抽取過邑的門稅,以及不時得到的好處,也過得十分滋潤。如今衛國雖然捲入了齊、晉兩國之間的戰爭,但主要的戰場尚在大河以西,暫時沒有波及到這裡,還沒到邑門緊閉的程度。

  這一天午後,一隊二三十人的行商打南邊而來,打頭的是位貌惡的宋國商人。他身穿葛布粗衣,緇布冠,並不華貴卻乾淨體面,遠遠地就朝甄堇父拱手行禮:「甄下士,小人又來了。」

  行商說一口夾雜著宋國口音的衛言,不久前他曾兩次經過此地,前往東面的魯國。

  甄堇父記得這個行商出手還算闊綽,也能說會道可以討人開心,加上他不堪的相貌,所以有些印象。

  「我記得你是叫封季?」

  他掃視行商背後的車隊,口中嘖嘖稱奇道:「上次來時還沒幾個隨從,此去兩個月不到就拉起了一個車隊,還多了不少扈從,想必是賺了不少錢帛罷。還是老規矩,每輛車抽半成貨物,如今晉齊交戰,邑守有了新的法令,超過一尺的兵刃不得帶入邑中,讓你的扈從們過來搜身。」

  化名封季的封凜笑容可掬:「小人的確是時來運轉,投奔一位曹國大夫做了他的隸商,至於這些扈從……」

  他回頭瞧了瞧田賁和他手下的二十來名悍卒,又轉過頭來湊近了身子,手攏在寬袖裡,將幾枚齊刀幣塞到了甄堇父的手中:「雷澤和大野澤的盜跖最近越發猖狂,遠行不帶點人手防身恐怕不安全,都只是些防身的短削,沒有什麼兵刃。」

  甄堇父掂量了下那些錢幣的重量,便心滿意足地放了他們一馬,眾人得以魚貫而入。

  殊不知,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田賁等人早已斜眼將守城兵卒的數量和位置全部記了下來。

  進了甄邑之內,街上人來人往,比不上商丘和陶邑的喧噪,卻也十分熱鬧。

  喜歡流行服飾的衛國碩女們不喜歡寬大的深衣,反而熱愛鮮艷的兩色襦裙。男子或裹幘巾、或露髮髻,或襦絝布履、或褐衣佩劍。偶爾也有頭戴高冠、寬衣博袖的士大夫乘坐雙牛駕轅的大車經過,頗為拉風,那是本地勢力最大的氏族甄氏的車駕。

  邑中街市、里閭遍布,都用矮矮的牆垣或籬笆分隔開來,封凜輕車熟路地帶著眾人從大道繞小路,又從小路上大道,最終來到了專門供應外來商賈暫住的館舍內。

  衛人亦好貨殖,雖然對外也稱舍吏,但不同於晉國派小吏管理,這裡其實是私人開設的。封凜上次來此已經和舍吏混熟了,甚至還花了幾枚刀幣,嘗過他未嫁長女的滋味。

  不過這回來,封凜卻推開了投懷送抱的舍吏之女,逕自吩咐舍吏安排一個二三十人共睡的大屋,並準備好吃食和熱水、酒、燈燭。

  舍吏和他的長女聞言嘴一撇,這貌惡的商賈上次來時還出手闊綽,住的是上等的居室,睡軟榻,甚至還招女閭里的碩女來侍候。可這回再來,雖然帶的人多了,出手卻也徒然小氣了起來。

  封凜自然是有苦衷的,他此次來甄邑,是做大事,立大功的,可不是享樂和戀姦情切的時候。

  早在趙無恤派他第一次來此時,封凜就猜測君子要對這裡下手,果不其然,在陶邑侈靡之業開張的那天,趙無恤再次召見了他,讓他做此行的領頭之人。

  「我想讓你再次詐扮商賈,帶著田賁手下的悍卒們混入甄邑,在邑內配合我部取城,事若能成,你當為首功!」

  封凜在被子貢一番勸說後,也死心塌地地留下來了,眼看這支流亡隊伍在宋國、曹國期間整整壯大了一倍,還解決了財源問題,日後肯定也會招攬更多的人才。所以,潛入甄邑雖有危險,卻也是他封凜為君子立下大功,謀取地位的機會!

  臨行前趙無恤與他約定:「你先行啟程一天,到六月五日混入甄邑,吾等入夜後就率部渡過濮水,從北岸到甄邑,夜路兩個時辰可到,我會帶人潛伏到邑外的桑林等待。」

  「汝等若能順利混入邑中,可在三更時分讓悍卒奪取南門,並舉火為號。一見火起,我便會催軍全速前進,你們在內亂之,我在外擊之,此邑定能一鼓而下!」

  田賁悍卒勇無敵,有他配合封凜,加上甄邑鬆懈的守備,成功的可能性極大!

  封凜暗暗琢磨:「若是換了平日,就算君子能順利奪取此邑,也會被衛人發覺,很快調遣大軍圍剿,諸侯中也無人會支持吾等,此舉是為死路一條。但如今晉、衛交戰,晉國三卿正在率軍攻衛,若是乘勢奪邑,吾等便不算是亂卒,至少也是幫助晉國的義軍!」

  不過封凜覺得,想要憑藉奪下甄邑之功返回晉國,實在是不太可能。畢竟除了趙氏外,其餘五卿都或明或暗地參與了驅逐趙無恤之事,更別說新任的下軍佐范吉射與趙無恤有殺子之仇,而他們的主心骨范鞅也吊著一條命垂危未死,想回去的話,至少要讓五卿無話可說。

  或許,君子還另有後續的計劃?

  但這已經不是封凜能參與的事情了,其中的細節,也只有君子和他手下的第一謀主張孟談才清楚,甚至連子貢都不甚明了。

  ……

  夜已近三更,在舍吏安排的大屋內,牆邊有幾個破舊被褥的床位,其餘都是從邑外收來的干稻草,一盞特地討要的陶製燈燭在大屋中央閃耀,是這漆黑的夜裡唯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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