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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封凜的忽悠利誘下,市井上自由身的惡少年們躍躍欲試。而擠在人群里的漆百也激動萬分,因為這晉人還說,允許應募成功的百工、傭作之人遷業!

  他毫不猶豫,便頂著漆吏的抽打、諷刺,不顧阿父的勸阻,拉著自家的堂弟一齊應募去了。

  其餘幾處樂氏的領邑,也在上演相同的一幕。

  趙無恤親自負責的是戴城,這裡是樂氏主邑,戶數五千,人口三萬,他正和謀主張孟談商量著募兵事項。

  張孟談說道:「宗周時,六師的士卒來源於六鄉的國人,每家一人備征,輪流服役。士以習武打仗為主要職事,作戰時充任甲士;農即庶人,除老弱殘疾者外,所有成年男子都須接受軍事訓練,三季務農,一季講武,每隔三年進行一次大蒐禮。遇到戰事,要隨時聽從調發,充任徒卒,服役期根據戰事的長短而定。野人氓隸一般沒有當兵的資格,只能隨軍服雜役。」

  「平王東遷後,諸侯爭霸,井田逐漸崩壞,每逢大戰,都是數百乘、千乘的兵力,只靠士和國人完全不夠。所以晉惠公作州兵,擴大兵役和軍賦的來源,允許野人從軍,其他各國也無不如此。於是漸漸變為國野消弭,兵農合一的縣邑徵兵制。一般是臨時徵發,打完仗就歸家,一旦超過三個月的期限,兵卒心念農事,就會士氣大跌了。」

  最後,張孟談說道:「但子泰這種募兵制,在異國以錢財招募兵卒入伍,卻是聞所未聞啊,倒是一種可行之法。」

  趙無恤聞言後卻苦笑不已,這不是被逼無奈麼,不然他又何必臨時「發明」募兵制度。

  樂溷這隻鐵公雞,要是趙無恤直接說要徵召樂氏國人,或者將他們轉化為自己的私屬隸兵,他肯定是不乾的。所以只能先行募兵之法,一方面可以用錢帛誘惑,增加入伍的積極性,另一方面也可以忽悠過樂溷,等這些兵卒進了無恤的口袋,再慢慢消化。

  這時代普遍存在的徵發制度,張孟談已經詳細說過了,但募兵制卻是中國的頭一遭。

  募兵是用金錢或其它物質條件招募的軍隊,是「賃市傭而戰」的僱傭兵。募兵與主君的關係是錢帛與盟誓的關係,有錢糧則戰,無錢糧則散。

  趙無恤聽說過一種說法,凡是兵農合一,徵兵制度完備的時代,如秦、西漢、唐初,那就是國力強勁戰無不勝。可若是田制崩壞,只能靠募兵來補充的時代,如東漢、唐末、北宋,就會戰鬥力羸弱。

  這總結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徵兵、募兵,其實都有各自的優點和缺點。

  趙無恤事後一想,驚訝地發現他在成鄉實行的,其實已經是徵兵制和募兵制的結合了:農閒時徵召各戶的國人野人作為徒卒服役,但其中的輕騎士、甲士、弓手等兵種,卻是給予補貼和錢帛粟米的職業募兵。

  溫縣的兩百弩手也是臨時徵發的國野民眾,但服役早已超期,若是換了個人統領,恐怕早就滿軍營都在哀嘆「君子於役,不知其期;君子於役,苟無饑渴」了,說不定還會成群結隊叛逃回國。

  當年齊桓公徵發兵卒戍守徐國,防備楚國時,就攤上了這樣的事情,齊人見到了農忙之時戰事還未結束,都撂挑子不干,自己跑路回家了。

  但無恤經過棘津一戰,已經在溫卒心中樹立了至高的權威。加上他以簡牘吩咐溫縣的趙廣德,給予這些兵卒家中免稅和提供氓隸幫忙務農的補償,才能讓他們死心塌地地在這異國他鄉繼續效命,所以某種程度上,兩百弩兵也算是募兵了。

  但這次在宋國的募兵又有所不同,更像是純粹地在召僱傭兵。

  於是趙無恤說道:「軍隊總體還是得靠徵發,農閒時出國作戰;精兵則靠招募,以厚祿養之,讓他們脫離農事。兩者結合,這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我現在是一個無地的被逐卿子,寄人籬下,若是就地徵兵,子明可不會同意,宋公也會心生疑慮。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增強武備,此策不是常法,只能用於應急。」

  張孟談頷首道:「的確,這種募兵吸引來的,往往是想出國長見識、博富貴的惡少年和遊俠兒,或者想乘機遷業的商賈之人,這些人容易紀律散漫,可不好訓練。」

  聽了張孟談的擔心後,無恤微微一笑,說道:「張子可曾聽說過這種說法,太一生水,而水生萬物,各國民眾的性格,也是受到水地影響的。」

  張孟談思索道:「聽過,有人認為,齊國的水迫急而流盛,所以齊人就貪婪,粗暴而好勇。楚國的水柔弱而清白,所以楚人就輕捷、果斷而敢為。晉國的水苦澀而渾濁,所以晉人就諂諛而包藏偽詐,巧佞而好財利。燕國的水深聚而柔弱,所以燕人就愚憨而好講堅貞,輕急而不怕死。宋國的水輕強而清明,所以宋人就純樸平易,喜歡公正。」

  無恤看著戴邑內前來應募的宋人,雖然沒人維持秩序,但他們卻訥訥不敢哄搶擁擠,被人撞了,也只是露出憨憨的一笑。

  「沒錯,閒易而好正,就是宋人的特點,所以楚人才說『鄭昭宋聾』,意思是說鄭國人聰明機靈,宋國人愚笨呆滯,反應比鄭人遲鈍。雖然這是楚國大夫的污衊之言,但也是宋人性格的一種體現。」

  無恤的募兵之法,換了在齊、楚、晉,估計招來的都是群輕俠之人,一個個牛氣沖天,可不容易練,也不易收服。只有在民眾樸實單純的宋國,才更有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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