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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邢敖不願下去:「我要為君子通報敵情!」他牢牢抓著望樓的木板,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孔。

  「敵方不一定會朝望樓撞來,吾等也要留在這裡,居高臨下,為君子盡一份力!」

  在這小童的影響下,又有五六名材士堅決不動,他們的手已經在開弓繃弦的過程里磨起了血泡,微微顫抖,卻猶自緊緊握著弓,拿著矢。

  「隨他們去吧!」材士的伍長罵了一聲,眼裡一陣酸熱,他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後,將同袍催下瞭望樓,自己卻留了下來。

  「君子賜我寶弓,曰,此物當贈壯士,我射術冠絕材士,上面怎麼能少得了我?」

  趙無恤此時的注意力卻沒在望樓上,他正在安排後退的眾人整齊隊列。

  最後,趙無恤還朝也扛著一根矛,站在隊列里的戴罪兩司馬吼了一聲:「井!帶二十個人去旁邊的民居里,將我要的東西全部扛過來!」

  井愣了一下,應諾而走,隨後,趙無恤深吸了一口氣,也站到了隊列正中央,穆夏和田賁一左一右,簇擁著他。

  「君子!盜寇離此還有二十步!」

  「撞擊的位置分別是大門左邊三十步,左邊十步,右邊十步!」

  望樓上持續傳來稚嫩而清脆的通報聲,直到此時,趙無恤才發覺,上面的人竟然還沒完全撤下來!

  但他也顧不上那邊了,開始消化信息,迅速調整方向:「調整陣列,分為三列橫隊,武器對準撞擊點!」

  「劍盾手半蹲在前,戈矛手長兵放平,無甲的國人野人夾雜在後,不得阻礙!」

  眾人排成了三個展開的橫陣,死死盯著牆垣,一旦破開,他們就會再次衝鋒回去,用血肉和劍戈堵住缺口!

  「十步!五步!到了!」

  邢敖最後一次敲響了銅鑼,幾個材士則頂著對面的箭雨,不斷冒著生命危險起身激射,希望能阻止撞樁的腳步。

  牆外,三列抱著木柱的進攻者在盾牌手和弓手的掩護下,狂喊著沖了上來,重重撞在牆上!

  霎時間,仿佛地動山搖!

  夯土的高牆似乎也在恐懼,發出了一陣劇烈顫抖,連邢敖所在的望樓都猛地一搖。他和一位材士措手不及,直接跌了下來。

  撞擊一次後,徒卒們喊著號子,抱著木柱後撤幾步,準備發力再上。方才緊緊抱著木欄躲過一劫的材士伍長,搖搖晃晃地起身,再次把箭搭在弓上,準備起身射擊,望樓上的其他人也都有樣學樣。

  急得趙無恤在下面大叫:「都不要亂動,敵人的弓手還盯著。」

  「吾等便是君子的弓,是君子的箭!死則死矣!」

  材士們卻拼死射出了最後一波箭,竟然真讓右側的敵人徒卒死傷數人,撞樁也掉落在地,砸斷了他們的腿骨。

  范氏的弓手們就跟在撞牆隊伍的後面逼近,隨時準備掃清牆頭的抵抗。話音未落,便有箭支呼嘯著破空飛來,將幾名材士射成了篩子,還有不少掠過牆頭飛入院中,其中一枚以刁鑽的角度,敲在了趙無恤的獸面銅護胸上,發出了叮噹的一聲響。

  強弓之末,一點不疼,只是胸口有點悶,心頭在滴血,為掉下望樓,不知生死的邢敖,還有那些犧牲的材士滴血。

  他們才不是可以煣制的彎弓,也不是鑄造的冰冷箭簇,而是活生生的人,趙無恤今夜的袍澤!

  隨即,他的這一念頭就被木樁二度撞擊牆面的巨響掩蓋。

  「牆裂了!」「這邊有裂縫!」「這裡也有!」牆內的國人野人大喊通報,但鄉卒們卻保持著沉默,紛紛吞咽口水。

  「初上陣時,握得住矛,口中有唾,這就是我對汝等的要求!」往日練兵時,君子的訓斥猶在耳旁。

  夯土結構的高牆是用版築的,底層則是石基,也算厚實。但在大木衝擊下,比帛紙糊的也就是強那麼一點。趙無恤估計,再來一次,牆垣就要被撞壞了。

  果不其然,在進攻者的最後一次衝擊後,「嘩啦」一聲,左邊高牆上頓時破開了兩個大洞,他們已經能清楚的看到對面明晃晃的兵刃,和陰晴不定的人臉。

  「塌了,塌了!」外面歡呼響起,幾百人齊齊喊來,如山呼海嘯,這個阻擋了他們小半夜的障礙,終於被摧毀了。

  在范、中行兩家的族兵看來,牆垣里的守卒占盡了天時地利,所以才會給他們造成殺傷。現如今面對面,肯定已經嚇破了膽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范、中行二君子允諾的賞賜,入邑後的大肆殺戮搶掠,他們今天可以扮演盜寇的角色……這讓眾人興奮難耐,手持兵器,吶喊叫著衝進了缺口,個個奮勇當先。

  己方差不多有七百之眾,處於絕對的人數優勢,此戰必勝!

  然而,沖在最前頭的幾個甲士卻發現,裡面的情形,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

  沒有恐慌,沒有彷徨,只有三排層層疊疊的橫陣。前排是嚴整的劍盾甲士,中間是如林的戈矛。其後是黑壓壓的國人、野人,手持不同的兵器、農具。

  「不是說已經被弓手們射得死傷慘重了麼?為何還如此之多,如此之整齊。」

  「前驅!」

  牆垣內的趙無恤,揮劍指向缺口處,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吶喊。

  「兵卒排好隊,劍盾在前,戈次之,長矛最後放平,向前走,不許停!」軍吏們也喊了起來,這是他們幾個月來早已嫻熟於心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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