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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攻擊縱隊都大概分成三個部分:最前邊的幾排甲士舉著木盾,他們是最難對付的先鋒,看著好像一堵盾牆緩緩向前推動。

  中間的徒卒扛著做工粗糙的爬梯和木板,一方面可以擋箭,另一方面可以當做越過溝壑,攀爬牆垣的通道。最後的三百多人,則是攻擊的後續力量,各色長短武器高舉在胸前,像是移動的黑暗森林。

  九月底的夜晚本應該是寒冷的,但趙無恤現如今卻感覺熱得不行,他在戴皮胄的額頭上擦了一把,上面已經全是汗水。

  是他的心在燃燒。

  從前在史書里翻閱的那些「百萬大軍」決戰;來到春秋後,聽趙鞅說起以往的戰例:鄢陵之戰、柏舉之戰,無不是十萬人以上的大會戰,一度讓他心馳神往。

  「想必,那場面一定比今天的小打小鬧,壯觀了無數倍吧!」

  那些竹簡史冊上的兵員數字,五百乘、千乘,萬人、十萬人,看上去簡單輕鬆。可真正投射到了現實里,趙無恤才發覺,今夜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的「成邑攻防」,竟也有如此大的場面,給人這樣巨大的壓力。

  以他現在的能力,還勉強控制得來,若是數量再多,場面再大,就有些拙計了。

  「看來我如今也僅有旅帥之才,離漢高祖劉邦能掌十萬兵的階段,還早得很呢。」

  思緒一放飛,就很難收回來,也不知道,求援的虞喜到了沒有?此時的下宮,季嬴、樂靈子在做什麼?宗族的主心骨趙鞅,醒了沒有?

  這些念頭僅僅是眨眼的功夫,短暫的茫然後,趙無恤面色再次肅穆了起來。

  五支縱隊在火炬的映照下開始移動,在夜色下蔚為壯觀,仿佛是對面旅帥從黑暗中伸出的一隻大手,試圖把成鄉按平,將趙無恤一把扼死!

  這是一場棋局,他與對面那指揮者的殘局。

  「我雖然不濟,但今夜之戰,絕不會輸!」

  材士們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有些著急了,正打算頂著對面的箭雨起身迎擊,卻被趙無恤喝止了。

  「距離尚遠,弓矢難及,何況還有對面弓手掩護,待其到三十步內,再放矢不遲。」

  一旦徒卒沖的過近,對面弓手害怕逆風誤傷,就不敢射箭了。

  趙無恤有信心取勝,但身邊這些材士、國人,不知道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若有可能,無恤也想儘量保全他們,只會蛾附攻城,以命換命,那是對面庸將所為。

  材士們聞言,便貓著腰蹲了回去,的確,只有把敵人放近了,才能有準頭。

  期間頭頂上箭矢穿梭而過,邑外的弓手已經放棄了沒什麼效果的火箭,只從兩側向中間拋灑,大半的箭依舊落在了牆垣外。

  在方才的較量中,范氏弓手們已經敗了,喪了膽氣,如今只是在懶散地施射,敷衍地執行任務而已。

  邑內,自有傳令兵接令,貼著建築向牆垣兩邊飛奔,一邊奔跑,一邊傳達趙無恤的命令。

  「國人持弓矢者,聽到鑼響,也一同向邑外拋射!」

  望樓位置有限,所以只能上去少數精銳射手。被布置在後門東西兩面牆邑的持弓國人,雖然沒那麼強的射術,但在近處開弓,還是辦得到的。在接到命令後,他們便以「什、伍」為單位,在軍吏召喚下半蹲著,弓矢下肩,只等信號。

  雖然從沒有過戰爭的經驗,但國人們彪悍勇猛,還有四時演武和蹴鞠活動培養集體意識,如今臨戰,竟然還表現得不錯,在移動時也沒有出現慌亂和摔倒的情況。

  望樓上,從邢敖的位置看去,也發現了這些盜寇的不同之處。

  「好有序的盜寇……」他和成鄉內的多數人一樣,還不知道這些人的真實身份。

  他們不像前門的群盜一般,擠成一團亂沖,而是在軍吏的吆喝下保持次序,隊形比較分散。這樣一來,方才望樓材士若是放箭,對他們的威脅便大大降低,邢敖不由得暗道君子簡直料事如神,自己也學到了一招。

  每走上十步,進攻者就會左右瞄瞄,放慢或加快腳步,整齊隊列。正所謂「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這是從牧野之戰周師以有序之陣擊敗殷卒後,諸夏正規軍作戰的習慣。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了!」邢敖高喊著通報。

  和趙無恤所料一樣,因為害怕誤傷,對面的箭矢稀疏了,直至停了。

  「二三子,張弓搭箭!」

  材士們深吸一口氣,緩緩從望樓上站了起來,將弓拉開,稍微穩定。借著牆垣內外的篝火映照,他們各自瞄準了自己的目標:那些用木盾護住上身,可下身卻暴露在外的甲士;以及扛著戈矛、爬梯在後亦步亦趨的徒卒。

  貓腰躲在牆後國人們,也挪到了矮矮的站台上,兩手將弓矢高高舉過頭頂。個高的,便能隱約看到朝這邊前進的敵人,這才發覺,和鄉射時瞄死靶真的很不一樣。

  得益於平時的操練,面對數百多逼近城下的敵人,國人們儘管有些忐忑,但在搭箭開弓的這個過程上倒沒出什麼差錯,一支支冰冷的箭矢搭在了弦上,對準了外面。

  四十步、三十步!

  「咣!」

  邢敖重重地敲響了鑼!

  「射箭!射箭!」

  「嗖嗖」的無數聲響,十多名材士,二三十名持弓國人,前後不一都射出了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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