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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臣的出奔震驚了楚國上下,司馬子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被巫臣這貨糊弄了整整十年呀!他又嫉又恨,於是強烈建議年輕的楚共王和晉國交涉,重金賄賂,好讓他們禁錮巫臣。

  但楚共王考慮到晉楚敵對,對方可能不會買帳,而且巫臣在楚國也作出過很多貢獻,就沒答應。

  過了幾年,對「奪愛之恨」念念不忘的子反,聯合幾個也對夏姬垂涎已久的大臣,攻伐巫臣在楚國的族人和黑要氏族。滅其門,分其室,以泄私憤,倒霉的黑要就這樣成了第八個死鬼。

  遠在晉國的巫臣聽說後,極其悲憤,他下書給司馬子反說:「你以讒慝貪婪從事國君,而且多殺無辜者,我在此發誓,必定要讓你疲於奔命而死!」

  當時,巫臣建議晉國扶持南方的吳國,好在楚國的後院江淮一帶燒起一把火。他兩次出使吳國,遊說吳人,讓他們感受到姬姓宗親的善意,使其成為楚國的死敵,還教他們戰車方陣的作戰方法,並把一個兒子留在那裡。

  少虡劍,也就是那個時候,巫臣請歐冶子的舅父所鑄造,子靈,就是他的字。歲月輪迴,時光流轉,時隔七十年後,如今,居然借巫臣和夏姬後人之手,交付到了趙無恤的手中。

  追憶完了夏姬和巫臣的往事後,趙無恤慨然而嘆道:「昔日子靈佩戴它縱橫列國,強吳弱楚,曾經的風雲際會,真是令我神往。」

  經過巫臣的努力,晉吳聯盟初步形成,吳國攻擊楚國側翼,成為楚國大患。司馬子反果然在國都和吳境間一年七次來回,疲於奔命,楚國就此被削弱。十年後,在鄢陵之戰被晉國擊敗,子反自殺而死,成了夏姬裙下第九個冤魂。

  夏姬,這個女人用她柔弱妖媚的嬌軀,推動了歷史的多米諾骨牌,引出這一連串的事件,其過程和結果,只能以嘆為觀止來形容。

  陳因其而幾乎滅亡,楚因其而疲於奔命,吳因其而崛起於東南。

  三年前,吳師終於攻破了楚國都城,將華美的章華台焚毀,也為夏姬這隻花蝴蝶扇扇翅膀,造成長達百年的歷史動盪,畫上了一個句號。

  但夏姬身上神秘的詛咒卻還沒有消失。

  羊舌戎苦笑道:「算起來,我家與申公巫臣一系,也算是親戚。」

  趙無恤自然清楚,羊舌氏和邢氏的恩怨糾葛,可不止親戚倆字那麼簡單。

  那是幾十年前,申公巫臣和夏姬的後人繼承了邢地,以邢為氏,已經從北奔的楚國流人變成了晉國大夫。

  晉平公要把巫臣家的女兒嫁羊舌氏的叔向,遭到叔向母親的強烈反對。她重申了當年巫臣的言辭,並說家祝預言,夏姬的容貌連帶身上的不祥,已經被她的女性後代們繼承了,不能娶為妻子。容貌特別出眾的女人是「尤物」,尤物必敗家。

  但君命難違,叔向最後還是娶了巫臣的女兒,她為叔向生了個兒子,取名羊舌食我。

  邢氏的繁榮並不持久,因為一起爭地的訴訟案,第三代邢大夫攻殺了公然索取賄賂,胡亂判案的羊舌叔魚。又因此被大舅子叔向判定為有罪,伏誅,陳屍於市。

  邢氏一脈就此衰落,傳到後邊,已經散落皂隸里閭,悄無生息,其唯一的子孫薇和敖,居然輾轉淪為成氏的殉葬隸妾。

  羊舌氏也沒好到哪去,夏姬留下的不祥詛咒也再次發作了,和叔向母親預言的一樣。十多年前,叔向的兒子羊舌食我,因為在政治鬥爭中站錯了隊,真的被魏獻子滅了門,領地被六卿瓜分殆盡……

  在場三人都盯著趙無恤看,欲言又止。

  趙無恤當然知道他們想說什麼,那意思明白的很:夏姬後代的女子,在繼承了她的美艷的同時,卻也沾上了祖先的不祥,這樣的女子,君子你還要留下麼?

  無恤記得,就在半個時辰前,他看著薇的眼睛,先是板著面孔,做出了這樣的處置。

  「你與敖違我禁令,私自出鄉,縱然有獻劍之心,但過歸過,功歸功,不可不罰。」

  薇的身體微微顫抖,她以為,君子這是真的要趕自己走了。

  「你們姊弟本月各自有兩石粟麥,三升豆汁,作為懲處,盡數減半。」

  薇有些吃驚,她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睛看著趙無恤。

  無恤伸手輕輕扶著薇柔弱的肩膀,聲音變得溫和起來。

  「至於你的出身,余已經知道了,但不會因此趕你離開。」

  薇睫毛微微顫動,「君子就不怕麼?下妾可是一個不祥之人。」

  趙無恤不以為然。

  「謬矣,人皆言紅顏禍水,夏商宗周之衰亡,世人無處發泄憤恨,就統統怪到妹喜、妲己、褒姒的身上。」

  「但息國之亡,也可以怨給息媯,但為何息侯得之則亡,楚文王得之則霸南國,令尹子元求之亦亡?前後差別如此之大,問題到底是出在男子身上,還是女子身上?」

  「巫臣說夏姬不祥,卻為了追求她而苦等十年,鍥而不捨之,由此可知不祥之說,乃是巫臣布下的幌子。女子何辜?何必以宗族社稷的存亡繫於其一身?興旺則無功,敗亡則有罪,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麼?」

  美麗從來就不是原罪,欣賞美麗更不是罪過,可一旦和權力與欲望結合,就會變得走樣。歸根結底,還是那些亡國亡家的君主們鎮不住後宅,沒搞清楚社稷和後宮輕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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