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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食人肉而受到了天帝詛咒,齊桓公的下場十分悽慘。在他重病在榻時,他寵信的易牙等豎寺雍人原形畢露,勾結桓公諸子作亂,為爭奪君位互相攻打對方。衰老的齊桓公被扔在了深宮中,最終活活餓死,死後,因為齊國一片混亂,他的屍體在榻上停放了六十七天無人收斂,滿屋子的屍蟲都從窗子裡爬了出來。

  趙無恤這一想不要緊,無論是人肉羹,還是那白森森爬得滿窗檐都是的屍蟲,都是噁心至極的畫面啊,他頓時胃口大壞。

  趙廣德卻依然沉浸在這美食帶來的感動中,向無恤吐露了心聲。

  「堂兄方才在鄉寺外對弟言志,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想與趙氏、晉國之民同樂;弟不才,沒有那麼大的雄心,但卻也是有志向的!」

  趙無恤接過侍女薇遞過來的絹巾擦了擦嘴,正襟危坐,認真地聽著趙廣德的講述。

  「堂兄應當知道,殷宰伊尹最初為有莘氏媵臣,為一庖廚,地位卑賤,卻善割烹之術。他負鼎俎前往殷商,以滋味說湯,於是成湯命其為宰,使大邑商致於王道!」

  「吾知之。」

  這麼多天來,小胖子難得激情了一把,他站起身來一揮手,熱情洋溢地說道:「弟的志向,不求為一國之宰,只求能成為像伊尹那樣的出色的庖廚,煎熬膾脯,調和五味,足矣!」

  第89章 無心插柳

  趙廣德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了。他訥訥地看向無恤,生怕他其像自家父親那樣,對他加以斥責,嘲笑。

  因為,君子遠庖廚,是這時代的共識。身為高貴的卿大夫,鐘鳴鼎食之子,怎能親手割烹?做那和庖廚豎寺等小人才做的低賤行當?

  然而,趙無恤的反應卻讓趙廣德意想不到。

  無恤靜靜地聽他言志,隨即拊掌而笑,說道:「鳥有鳥道,魚有魚道,而人也各有志向興趣,在我看來,卻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堂弟不必惶恐,來,快坐下。」

  趙廣德撓了撓頭,坐下後嘿嘿訕笑,為方才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

  卻聽無恤沉吟片刻後說道:「日後堂弟就經常跟我回成邑來,在這個院子裡,庖廚之事,任你施展,只是不要認為我怠慢了你即可。」

  趙廣德心中一喜:「堂兄所言,當真?」

  「自然是真的,何況,弟也不必自卑,入於庖廚的君子,從古至今數都數不過來。昔有燧人氏,鑽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說之;又有庖犧氏,養犧牲以庖廚,故曰庖犧;其後神農、后稷、伊尹等,更是不必贅言。而近世以來,周朝守藏室的史官老聃也是其中之一,不然,他怎麼會有『治大國如烹飪小鮮』的比喻呢?」

  「堂弟若能做出讓萬民共享的美食,也是與民同樂的一種啊。」

  無恤作為後世之人,對趙廣德的想法倒是不會鄙夷和奇怪。而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在原本的歷史上,孟子就加以詮釋過:「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雖雲不忍,但端上來後卻「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說白了,就是假仁假義。如同齊桓公小白那般明面上自詡為仁義明君,可暗地裡啖食嬰兒之肉卻絲毫不感到愧疚,而當世的許多諸侯卿大夫更加不堪,苛政殘民勝過虎狼食人。

  食人之肉亦如此坦然,何必在對待幾隻禽獸的性命上惺惺作態?

  何況,春秋貴族們興趣愛好稀奇古怪的多了去:有喜歡搞土木工程的,有喜歡殺活人獻祭的,有喜歡假扮成女人的,有喜歡夫人給自己戴綠帽的,有喜歡在朝服下穿著情婦內衣上朝的,甚至還有換……妻玩耍的。

  趙廣德的愛好,只是下個廚房而已,人畜無害,與之相比,算得了什麼?

  案幾對面的趙廣德聽後,有些感動,他說道:「堂兄此言讓弟深省,真乃我之知己也!」

  趙無恤笑道:「堂弟既然有意於庖廚之藝,這豆花,還可以繼續做成硬豆腐,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啊,你再去試試?」

  且不提趙廣德對無恤這種一套工序,就能做出三種口味不同食物的奇思妙想嘖嘖稱奇。那邊的穆夏和薇、媛二侍女也跟著享受了一把熱豆腐花,隨即又被無恤使喚著把柔軟的豆腐花倒在鋪有麻布的木格內,把水擠出,壓製成滷水豆腐。

  有了堂兄的包容,趙廣德大起膽子來,在無恤指點下,親自入庖廚煎熬膾脯,調和滋味。

  於是,在傍晚時分,無恤在鄉寺內招待鄉吏們的宴饗里,各人的案几上就多了豆鬲盛放的小蔥拌豆腐、醬漬豆腐、葵菜豆腐羹等新穎菜式。讓計僑、成巫、竇彭祖等人讚不絕口,紛紛讚嘆無恤屋內人的廚藝。

  當然,無恤早已囑咐兩個侍女,不可告訴別人這些是趙廣德所為。

  因為小胖子的廚藝,也讓他刮目相看,暗道自己倒是撿了個偏才,後世的各種美食,以後就由他口述,讓對庖廚之道熱情無比的趙廣德來製作吧。

  這也算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

  第二天一早,雞初鳴,國人念著昨天趙無恤的承諾,便從榻上起來,洗盥過後,帶著大袋的菽豆,或扛或輿(用人力拉的雙輪車),出門前往鄉寺。

  在成氏四里,卻有那麼幾個鬼鬼祟祟的成氏族人,混在人群里,陰陽怪氣地說著一些對趙無恤不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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