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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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馬車漸漸遠去,門前的晉安郡王依舊站立不動。

  王府附近窺視的視線凝聚在他身上。

  「殿下。」內侍出聲提醒道,「回去吧。」

  晉安郡王似乎這才收回神轉身回府中,站在府中卻又是一陣出神。

  「感覺府里空了一大半。」他說道。

  其實只不過少了七個人而已。

  因為大多數時候他都親歷親為的伺候慶王,慶王身邊的長隨只有六人,此時自然也跟著進宮了。

  內侍看著晉安郡王。

  「殿下,這不是挺好的。」他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點點頭。

  「沒錯,是挺好的。」他說道。

  一直以來,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了。」他說道。

  算起來他們兄弟已經作伴十幾年了,尤其是這三年,一個又變成了懵懂無知的幼童,一個則如同保母教養婆婆一般的伺候著。

  「殿下。」內侍含笑說道,「殿下要習慣的,如今慶王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殿下要做的不是細心的照顧他,那些事自有奴婢們去做,殿下要做的是更大的事,更重要的事,殿下可是答應過慶王的。」

  晉安郡王也笑了,點點頭。

  是啊,要習慣的,就好似六哥兒變成了慶王,雖然那麼的不甘不願,但還是要習慣,如今他習慣了的慶王又要變了,所以他還是要習慣,因為不管怎麼變,那都是他的六哥兒。

  「哥哥答應過,要帶你去握住這天下。」

  他說罷伸出的手,慢慢的攥起來握成拳。

  「這是你的天下,現在你終於能拿到了,哥哥還要讓你拿的穩穩的。」

  …………………………………….

  「太后接了慶王回宮?」陳紹皺眉說道,他剛睡起來洗漱,吃碗茶湯就要進宮去,「難道太后是要扶慶王登基?」

  「大人,這也無可厚非。」清客說道,「畢竟慶王是陛下唯一的血脈了。」

  「可是慶王是痴傻!」陳紹說道,將手中的湯碗重重的扔在几案上,「那將來諡號到底是用惠還是安呢?」【注1】

  清客愣了下。

  「我覺得應該用安吧。」他答道。

  相比於惠帝,安帝寒暑不知,口幾乎不能言,更與慶王相似。

  陳紹瞪眼看他。

  「這種說笑很有意思嗎?」他沒好氣的說道,甩袖子抬腳疾步向外。

  清客笑了笑。

  「大人。」

  他忙追上去。

  「大人這種說笑是沒意思,但是偏偏有人敢這樣做,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

  此事當然非同小可,當宮裡的馬車停在慶王府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經飛快的傳開了,頓時一片譁然。

  雖然有程嬌娘證引雷,但那只是民間百姓看熱鬧,對於朝中官員們來說,此時此刻最迫切最要緊的是國事如何。

  皇帝病重隨時能喪命,唯一的繼承人平王也罹難,國一日不可無君,國君是誰,才是關係王朝也關係每個人自身前途的要緊事。

  「真是荒唐,難道一個傻子也能當皇帝!」

  「你才是荒唐,一個傻子怎麼不能當皇帝,又不是沒有舊例!」

  「休要提舊例,舊例如何,難道大家都不知道是如何嚇人嗎?」

  「誰也知道,現如今就看誰來當少傅衛瓘了。」【注2】

  ………………………………………….

  「看來高凌波是一心要太后垂簾聽政了。」周箙說道。

  相比於外邊的喧譁程家院子依舊安靜。

  秦弧果然說了那句話後就疾步而去了,對於他來說,能在這裡多說一句話就已經是不容易了,畢竟此時朝堂暗潮洶湧,隨著皇帝的倒下,平王的罹難,多少人事關係將會變動。

  秦家在朝中雖然比不上陳紹位重,比不上高凌波權貴,但到底也是望族皇親之後,他們家的一舉一動也必然能夠影響到朝堂。

  而程嬌娘此時的身份很微妙,引雷對外說是為了證明平王是意外不是天譴,其實朝內上下心裡都明白,那不過是為了給太后證明不是她引雷害的平王。

  但是證明了又如何?

  懷疑的種子已經被種下,暫時沒有把她怎麼樣,是因為平王的名聲要緊,待平王安葬,待太后坐穩朝堂,那顆種子再隨著有心人的澆灌,必將發芽破土長成參天大樹。

  「可是這關娘子什麼事!」半芹忍不住說道,「又不是娘子害他們的,跟娘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怎麼能….」

  「沒有關係嗎?」周箙說道,皺眉看她一眼,「平王是因為認罪跪地才遭雷劈,認罪跪地是因為貴妃被陷害,記住,在太后這裡看,貴妃娘娘是被安妃陷害的,安妃為什麼能陷害貴妃,就是因為有了身孕,安妃為什麼有身孕,是因為吃了晉安郡王送的點心。」

  婢女和半芹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六公子,你也這麼能說啊。」婢女說道。

  周箙豎眉瞪她一眼。

  「那,還是跟娘子沒關係啊。」這邊半芹回過神忙說道。

  周箙哼了聲,看向程嬌娘。

  「晉安郡王的點心是怎麼來的?」他說道。

  點心?

  那一日慶王開府,晉安郡王請娘子做客,娘子琴音淨宅,晉安郡王根據娘子的口味重新調做了點心,然後拿著點心進宮給陛下,陛下又給了安妃…….

  「這也行!」半芹瞪眼喊道,「這也就成了我們娘子的事了?這,這不是胡攪蠻纏嘛!」

  周箙哼了聲。

  「你們女人不就是這樣胡攪蠻纏的嘛。」他說道,「更何況那還是一個年長的白髮人送黑髮人,接連失去了孫子兒子的老婦人,這個婦人自來被眾人高高捧在上,皇帝都重孝從來不忤逆她,這樣的一個婦人,經受了這樣的打擊,難道你們還指望她能講什麼道理嗎?」

  是啊,這樣一個喪失至親的悲痛的又憤怒的老婦人,是絕對不會講什麼道理的。

  更況且還有高家在背後推波助瀾不讓她講道理。

  「原本以為沒了平王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有太后。」婢女不由喃喃說道。

  如果說平王那時候只是因為婚嫁被駁了面子而惱羞成怒,最多趕出京城打壓了事,那麼現在可不僅僅是駁了面子的趕出京城眼不見心不煩的小事了,這已經是不共戴天的恨意了。

  真是沒完沒了,一山險過一山啊。

  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父親已經收拾東西了,請辭的書也寫好了。」周箙沉默一刻,說道,「我也起程回西北了,正好一路送父親他們回陝州,嬌娘,一起走吧。」

  程嬌娘笑了搖搖頭。

  「你就別想著跟晉安郡王成親的事了。」周箙悶聲說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太后絕對不會同意的。」

  「不,那是小事。」程嬌娘說道,一面看向門外,「只是我想現在有人捨不得我走。」

  「你是說太后他們?」周箙說道,一面半起身,「這你放心,太后他們如今還動不得你,一來引雷的事民間正聲望高,二來,他們也顧不上,此時是走的最好的時候,離開了京城,回到陝州,山高皇帝遠,他們真要做什麼事,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程嬌娘笑著看著他。

  「不,不是他們。」她說道。

  是,是那個晉安郡王嗎?

  周箙咬牙,心裡說道,話到嘴邊還是不想出口。

  這個女人一問就必答,他一點也不想聽到她的回答,一點都不想!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妹妹,妹妹。」范江林疾步進來,顧不得周箙在場,「宮裡傳召。」

  宮裡?

  周箙一下子站起來,看到范江林身後,兩個內侍在廊下站定。

  「程娘子,皇后娘娘有請。」他們帶著幾分客氣的笑施禮說道,一面拿出一份詔書。

  皇后?

  周箙又轉頭看向程嬌娘。

  她說的人,原來是皇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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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晉惠帝司馬衷,晉安帝司馬德宗,是兩個智商低於常人的皇帝。

  注2:晉惠帝司馬衷晉武帝的嫡二子,長子死後循例是太子,但司馬衷才智低下愚傻,太子少傅衛瓘借著喝醉酒拍打晉武帝的龍座說可惜了這個寶座,藉以告訴皇帝司馬衷不該為太子更不該接位。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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