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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呆的伊西多恍然回神,他側過頭,艾麗卡便彎下腰,在他的臉頰一吻。伊西多伸出手,穿過自己妻子海藻般的捲髮,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生活怎麼樣?”伊西多輕輕地問。

  “我覺得很好。我們從那個三十多平米的皇后區公寓搬到了這麼大的房子,還有了兩萬美元現金,還清了之前的債……一切都很棒。”艾麗卡說。她感覺自己的丈夫並沒有在聽,他的神情有點恍惚。艾麗卡有點擔心,“你到底怎麼了,你生病了嗎?你很難受嗎?”

  伊西多卻在想其他的事情。之前與野獸漢克見過一面之後,在這半個月裡,他的腦海中無時無刻不迴蕩著漢克的話。

  [伊西多,你可真糊塗!兩萬美元和一個房子,就將你們一家四口的性命安全、所有資料、所有行蹤都賣給了美國政府!]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蕩,這句話讓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好了。

  在很多年前,他曾經被人類的研究機構抓到過……因為他的能力有些平庸,所以他被和其他‘無危險’的變種人們被關押在一起,而實力突出的那些變種人則是被重點關押研究。每一天,每一個被帶離房間的變種人都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們就像是狗肉店裡被鎖在籠子裡的狗仔們,每天擔驚受怕……

  他至今不知道那個建立在墨西哥某處荒山野嶺的研究所的背後靠山是誰,是政府還是反派組織?他不知道……那時候他很年輕,也很幸運,他活到了被查爾斯和第一批x戰警救出去的那一天。

  查爾斯帶他們這些倖存者來到了美國,隨著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伊西多恢復了平靜的生活,他娶妻生子,有了投票權,忘記了戰爭和被打壓的殘酷痛苦。

  現在,那些已經遺忘的恐懼又都回來了。他坐在這嶄新的、政府發配的房子中無法動彈,戰慄不已——這是一個新的牢籠嗎?一個塗上了蜂蜜與糖果的美好假象?他竟然真的親手將自己一家送入了這樣的危險里……是啊,就像是漢克說的那樣,他真糊塗!

  伊西多無法呼吸,他閉上眼睛,而他的妻子發現他的嘴唇蒼白又在顫抖。

  “你……”

  妻子的話還沒有說完,伊西多已經動了起來,他幾乎是撲向電話,此時此刻,只有查爾斯和x戰警才能讓他心安。他怎麼會因為幾十年的安穩生活和選擇相信人類呢?愚蠢、愚蠢!

  “你到底怎麼了?”艾麗卡擔心地問。

  伊西多伸出手,在摁上號碼的前一秒,他的手指停住了,他示意艾麗卡噤聲,他放下話筒,他伸直手臂——他的手指和人類的手臂幻化成了藤蔓一般的綠色枝葉,藤蔓不斷地向前,又尖又細的小角從電話的縫隙和電話線與牆壁的連接器中鑽了進去。

  伊西多閉上眼睛,此時此刻,他就是這藤蔓,鑽入了電話里……忽然間,他觸摸到了什麼東西。

  在那一刻,他如墜冰窟。

  ——那是竊聽器。

  作為人類的艾麗卡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看見伊西多停頓了一下之後,他袖口中那些細小的藤蔓開始瘋狂地向著外面蔓延,她只看見它們鑽入了書房的各個角落裡,而實際上,整個平房的暗處已經被層層疊疊的藤蔓包圍。

  伊西多緊閉著眼睛,他的汗開始一滴一滴的流下來,這房子牆壁中埋著的線實在是太多了……遠遠高於屋內的家電設施……他蔓延著,他看見了……在這九十平方米的房屋中,被他發現的竊聽器、細小監視器至少在十個左右。

  伊西多縮回了手。藤蔓向後倒帶,最後,再次變成人類的手臂。

  如果他們的家裡到處都有監控器,那麼他現在的做法一定已經被人看見了……他們明白他已經知道了……

  伊西多緩緩地轉過頭,艾麗卡便對上一個面無血色的臉。

  他的嘴唇微動,艾麗卡看明白了。

  [跑。]他無聲的說。

  艾麗卡不解,這個在安全和平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人類姑娘不懂得曾被迫害的變種人的恐懼。

  “跑!”伊西多吼道。

  他猛地推開門,奔向客廳,艾麗卡在他的背後大叫著他的名字,他能夠感覺到她跟上來了。伊西多直奔他的兩個女兒,他一邊夾住一個,女兒們被他嚇得尖叫,又在以為他在逗她們玩,於是女孩們咯咯笑了起來——他跑向門口,一腳就將整個緊閉的房屋大門踢壞了。

  伊西多來到車庫,他將兩個女兒放在後排,轉身鑽進了駕駛座。

  “爸爸、爸爸!再來一個!”

  “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後面孩子們的歡呼中、鑽入副駕駛座位的艾麗卡顫抖驚懼聲中,伊西多發動引擎,他猛踩油門,汽車竄出了車庫,他轉盤,汽車一個甩尾,在馬路上旋轉到正確的方向,他加大油門,向著這平房區的出口開去。

  兩個小女孩興高采烈,在後面刺耳地大笑尖叫著,鼓著掌,而副駕駛的艾麗卡還穿著睡衣,頭髮凌亂,她看起來快要瘋了。

  “伊西多!到底怎麼了?!!”她抬高聲音,希望喚起伊西多的注意,“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

  “我不知道。”伊西多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他注視著前方,不斷地加速,他說,“去找x戰警、去墨西哥、去巴西、去智利——見鬼的!只要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飯店呢?”艾麗卡說,“我們孩子要轉學進去的福利小學呢?”

  “讓他媽的福利小學見鬼去吧!讓人類都去見鬼吧,讓美國去他媽的見鬼吧!!”伊西多忽然咆哮道,他伸手握拳猛擊向了方向盤,喇叭發出巨大的聲音。兩個小女孩被嚇住了,她們終於發現情況不對,她們閉上了嘴。

  忽然間,他們的前方閃爍起許多燈,嘈雜的聲音包圍住了他們,伊西多看見在他們的前方,幾十輛警車包圍了他們的去路。

  伊西多想要轉向,畢竟平房與平房之間還有空地與柵欄,可以強行衝過去。他猛打方向盤,卻沒有看見馬路上被警察甩出去的地刺,車輪扎入尖刺,整輛車都失去了平衡,艾麗卡和兩個小女孩在失重的旋轉中尖叫著,他們的車撞上了路燈。

  擋風玻璃被撞碎了,伊西多的額頭被玻璃劃破,鮮血從他的頭頂流下,可伊西多卻恍然不覺,他仍然在嘗試啟動汽車。

  “不、不、不……”他喃喃道。

  已經晚了。

  警察們——或者說,偽裝成警察的相關部門特工已經圍了上來。

  他們被從車裡帶離,伊西多一直都在掙扎,他頭重腳輕,整個世界十分恍惚,他只是在不斷地掙扎,兩個訓練有素的特工竟然差點壓不住這個瘦小的墨西哥男人。

  “先生,你冷靜一點!”

  “嘿,別這麼緊張,我們只是——”

  伊西多什麼都聽不見,他只感覺自己面前站著一排持槍的人,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扭過頭,他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女兒身邊都站著穿著警服的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忽然不掙扎了,他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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