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薛蟠正在廳上喝茶,瞧見賴瑾進來,立刻起身,幸災樂禍的笑道:“瑾弟弟可知道,寶玉又挨打了。”

  這個倒還真不知道。

  賴瑾略有驚異的問道:“薛大哥哥怎地得知,我下午去園子裡看寶玉的時候,他還沒什麼事兒呢!”

  薛蟠輕笑一聲,開口說道:“大抵就是你走了之後——榮國府的政老爺回京了,到家先去給老太太請安,然後去園子裡見寶玉。卻見他穿著一身僧袍在家裡作妖。當下氣的五內俱焚,叫人捆了狠狠發作一次。聽說這次比上一次金釧死時打的還狠呢。好像如今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賴瑾怔怔的聽了一會子,嘆息一聲。

  薛蟠窺著賴瑾的神色,開口說道:“我聽人說你在園子裡同寶玉吵起來了?”

  賴瑾搖了搖頭,自嘲的說道:“也算不上吵,不過是我自己發泄罷了。也不知他聽沒聽得明白。舉止無狀,倒讓大家見笑了。”

  薛蟠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開口說道:“早該這樣。你要是能罵醒他也算是做了一場好事。如若不然,你也省的憋一肚子氣。我跟你講,這也就是寶玉那個鳳凰蛋,向來是個糊塗蒙心的我不搭理他。倘或換個別人,我能由得他害的我妹妹那麼慘?皮不揭了他的。”

  賴瑾微微一笑,沒有答言。

  薛蟠又道:“小柳兒臨去西海沿子的時候,囑咐我沒事兒多照顧一下琪官兒。如今秋收時節,鋪子上進了很多東西,我要去城外給他送些日常家用的去。我瞧著你精神頭也不大足,不如跟我一起去走動走動?”

  賴瑾略微皺了皺眉,不怎麼想去。

  薛蟠輕嘆一聲,開口說道:“我知道你不大喜歡琪官兒的為人做事,其實我也未必看得上他。不過是看在小柳兒的面子上罷了。你只當陪我出去散淡散淡,也就是了。”

  賴瑾想了想,也覺得在家悶著不好,遂點頭應了。

  薛蟠大喜,開口說道:“那就明日一早,我過來接你。”

  於是兩人又閒話幾句,薛蟠告辭而去。

  至次日一早,薛蟠果然如約而至。身後還帶著一大車的米糧布匹等物。小霸王趾高氣揚的坐在高頭大馬上,揮舞著馬鞭說道:“你動作快些個,咱們給他送了吃食後還能在城外逛逛。”

  賴瑾點頭,旋即扳鞍上馬,跟薛蟠一徑出了京城。

  秋日的郊外一片金黃,遠處的稻田在日光的折she下越發耀眼,秋風吹過,一波一波的稻田浮動就仿佛是金色的浪花,金光粼粼,叫人瞧著便心生舒慡。

  離京二十里外就是紫檀堡,蔣玉菡的宅子就在這其中。薛蟠和賴瑾到地方的時候,蔣玉菡並不在家中,聽門房的回話,是去了莊子上看佃戶秋收。

  於是薛蟠吩咐蔣家的下人將盛著糧食布匹的車子拉入院中。自己則帶著賴瑾去了前頭的莊子上。那莊子離著蔣玉菡的宅子約有三里,十來家茅糙屋坐落在山腳下,褐黃色的鄉間土道阡陌相交,通往遠處的田地和山間。有粗布衣衫帶著糙帽的老農在田地里割稻子,還有穿的乾淨利落的村姑捧著瓦罐去給自家男丁送水送飯。偶爾能聽到狗吠雞鳴之聲,看起來異常悠閒自在,頗有種采jú東籬的愜意安然。

  蔣玉菡一身綾羅站在田地邊兒上,用手搭在額間往遠處眺望。金色的陽光傾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兩分清朗純粹。大抵是總在日頭底下站著的緣故,就連膚色也比先前黝黑許多,倒是後世很流行的那種小麥色。笑起來的時候越發顯出一口皓齒,再不復當年陰鬱憂愁的形象。

  不知怎麼的,賴瑾覺得如今的蔣玉菡比從前要順眼很多。

  蔣玉菡此時也瞧見了打馬過來的薛蟠和賴瑾兩人。他朗笑著揮了揮手臂,大聲問道:“什麼風兒把兩位哥哥吹來了?”

  薛蟠用力夾了下馬腹到蔣玉菡身邊,扳鞍下馬,隨口說道:“如今正是秋收時節,鋪子裡來了好些米麵糧食。我想著你一個人,頭年頂門立戶的也不容易,就給你帶了些糧食過來。”

  旋即又看著面前的田地,哈哈笑道:“沒想到你小子還算行,頭一年就打出來這麼多糧食。倒顯得我的舉動有些多餘了。”

  蔣玉菡很是開心的勾了勾嘴角,開口說道:“這都是李大叔他們的功勞。要不是他們伺候田地伺候的精心,也沒有今日的成果了。只是還要謝謝薛大哥哥惦念,這一年多來得虧了您時不時照應著。”

  “好說好說,這也都是小柳兒的吩咐,我不過是聽話照做罷了,你很不必如此客氣。”薛蟠說著,用手扇了扇風,滿頭大汗的道:“今兒天挺熱的。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喝兩口茶,歇息歇息?”

  地里幹活兒的李大叔接口笑道:“這位公子要是不嫌棄,我家就在前頭。可以讓二丫帶著你們過去喝點井水,俺倒是覺得比那勞什子的茶水好喝。”

  蔣玉菡隨即附和道:“這裡的井水很是甘甜,我也覺得比茶水好喝。”

  薛蟠哈哈笑道:“那也不錯,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喝茶。”

  於是那李大叔吩咐姑娘將人帶了家去,坐在小院兒的石頭桌椅邊兒,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清澈的井水。薛蟠端起海碗來漫不經心地打量一眼,只看見這盛井水的碗雖然有些殘破,連邊口處都缺了豁口,但看起來倒是乾淨整潔,一點兒也不像有些存戶家中髒兮兮的。遂安心的飲用起來。

  眾人端著海碗將一碗井水一飲而盡。只覺得這清水果然澄澈甘甜,沁人心脾。尤其是冰涼涼的喝下去,叫人慡到心裡。連整個秋日帶來的燥熱和浮躁都去了大半。

  賴瑾緊緊鎖住的眉頭略微鬆了一些。

  留意到異常沉默的賴瑾,蔣玉菡開口笑道:“今兒子瑜怎麼不愛說話。”

  沒等賴瑾開口,薛蟠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嘴道:“跟寶玉鬧了點彆扭。”

  旋即想起蔣玉菡和賈寶玉的那點子糟心事兒,立刻住口不說了。

  蔣玉菡也裝作沒聽見先前那一句話。二丫斷了一盆山上摘的野果子過來,笑嘻嘻說道:“都是今兒早上我和弟弟去山上摘的,剛剛用井水灞過。幾位公子要是不嫌棄,就多吃兩個。”

  眾人也笑眯眯的道了謝,伸手去抓果子吃。甜甜脆脆的,倒也不錯。

  二丫瞧見眾人吃的香甜,越發滿意的摸了摸頭髮,轉身走了。

  賴瑾默默吃著果子,依舊有些鬱鬱寡歡。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饒是賭氣傷心,一會子也緩不過神來的。

  沉吟一會子,蔣玉菡終究還是勸道:“榮國府的寶二爺生性綿軟,不通世故,又家世很好被長輩們慣壞了的。子瑜還是別同他計較才是。”

  當日因種種緣故,賴瑾對於蔣玉菡的觀感並不是太好。可如今時過境遷,看著蔣玉菡豁達淡定的模樣,賴瑾也不由得佩服他的心胸氣度。只因若是蔣玉菡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賴瑾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這麼平靜的接受。畢竟每個人對於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慘,總是比較通融寬厚的。

  就像後世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同情心,倘或受害人真的變成了自己,不知道很多自詡寬容善良的人,還有沒有那種故作大度的心。

  賴瑾思及此處,不免又想起原著之中寶玉落魄了,還是蔣玉菡接濟照顧他。如此舉動當真可謂是以德報怨。果然古人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細細想來大抵還是有緣故的。

  這麼想來,對蔣玉菡的態度也比先前親熱許多。蔣玉菡一直就覺得賴瑾對自己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和隔閡,之前想著也許是兩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多,遂也不以為意。如今瞧見賴瑾態度慢慢轉變,他因之前賴瑾仗義執言幫他擺脫了忠順親王糾纏的事情很感激,如此一來,倒也投桃報李的引著他多說了幾句話,盡力開解他的抑鬱不忿。

  三人只在李大叔的家中略坐了一會子,便回了蔣玉菡的宅院,吃過午飯之後,薛蟠和賴瑾兩人又陪著蔣玉菡說了一會子話,眾人還去山上采了些時令果子,便打馬迴轉。

  之後的幾日,因朝政繁忙,賴瑾倒也無心去打聽榮國府的事兒。倒是賴嬤嬤經常前往榮慶堂陪賈母說話摸牌,時不時的開導一番。只是賈母依舊憂心自責,賴嬤嬤的話也只是說了十句聽兩句,聊勝於無罷了。

  以及榮國府上各位主子們或病或傷,府中一時間倒沒了得力的人管轄。聽說這幾日管事婆子與各屋丫頭們也是偶有爭執,什麼你禍害了我的花,我剋扣了你的例菜之類的,吵吵嚷嚷的,倒也沒個清閒。

  沒過幾日又是寶玉的生日。因他在北靜王府品評聯詩一事得罪了諸多親戚家的姊妹們,且賈母王夫人這會子正病著無暇理他,他又被賈政一頓好打這功夫還沒能下床走動,今年的生日也只是平常過了,絲毫不像原著中那般熱鬧。賈寶玉本就是個喜聚不喜散的綿柔性子,思及此處不免又是哭了好幾場。整日裡以淚洗面悲悲切切的,據說倒有了兩分林姑娘的風範。

  賴瑾一直沒有去園子裡探望寶玉,倒是去榮慶堂看了賈母幾回。賈母的身子骨兒是越發不好了,如今說三句話的功夫都咳嗽不止。鴛鴦等幾個大丫頭侍奉在床前,邢夫人偶爾來看過幾回,身邊跟著已經接回去教養的迎春。迎春依舊如早先那般唯唯諾諾的性子,不過穿戴倒也比從前好多了。見到賴瑾的時候偶爾也能閒聊兩句,只是兩人素日就無話可說,這會子倒也說不出熱絡來。

  往日裡最擅言辭的探春近些日子也不怎麼說話了。聽說王夫人的病一直是反反覆覆的,不見起色。探春身為庶女自然要侍奉床前。只是不知王夫人是暴露了本性還是被寶玉的事情刺激到了,如今性子越發陰沉暴躁。探春稍有不對便是一頓斥責,雖然算不上打罵,但當著滿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兒如此給探春沒臉,探春愈發覺得下不來台。

  再加上王夫人陷害林黛玉、薛寶釵一事給探春留下了層層陰影。這一對母慈女孝很是融洽的母女兩個倒是比先前生分好多。

  至於被寧國府接回去的惜春也只是來這邊看過賈母一回。那日賴瑾並不在跟前兒,只聽說惜春的性子越發冷淡了。來了之後也不怎麼說話,只默默坐了一回,侍奉了湯藥之後就回去了。滿臉硬邦邦的,好像例行公事一般。瞧得鴛鴦止不住嘆息。只是她也曉得這事兒原是賈母對不住惜春,拿了人家的東西還不能盡心對待人家,也怨不得人家心有怨懟總是介懷。

  至於寶玉,先前是藉口黛玉之事傷了心在園子裡頭胡搞瞎搞。後來則是被回京敘職的賈政暴打一頓,真的起不來床了。所以一直也沒能過來探望賈母,自然也不會去榮喜堂探望王夫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