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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賴瑾能猜到,馮紫英眾人也能猜到。這才是幾個人雖然被囚禁在大理寺牢獄中,卻依舊老神在在的緣故。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賴瑾也不會再多言置喙。當下吩咐一旁把守的獄卒打開牢門,將自己帶來的籃子遞給沈軒,開口笑道:“知道你們這一路風塵,也未必吃的如意。我特特去一品堂定了一桌席面給你們接風洗塵。已經吩咐他們置辦齊全後直接打包送到大理寺牢房。想必再等會子也就到了。”

  又向沈軒道:“這是大祖母親自動手給你做的糟鵝鴨掌,還有大爺爺親手釀的百花酒。來的時候還拽著我不斷囑咐,讓我親手交給你呢!”

  沈軒接過賴瑾手上的竹籃子。打開之後瞧著裡面的兩道菜餚和一壺清酒,倘或認真論起來,這些東西未必比一品堂的席面好吃。但卻是賴家眾人的一片心意。沈軒勾了勾嘴角,剎時間覺得心情越發舒暢了。

  說話的功夫,一品堂送菜的果真也到了大理寺。稟明身份和來意之後,大理寺卿可不敢得罪聖上身邊的紅人,當即吩咐衙役另尋了個較為乾淨的牢房,在裡頭安設了桌椅請沈軒等幾位大爺過去。

  同被關在牢房中的義忠親王一脈將領們見著此情景,越發眼紅羨慕。

  薛蟠有些得瑟的開口顯擺道:“瞧見沒,這就是對待好官的態度。哪怕同樣是坐牢,待遇也是不一樣的。你們這群黑了心肝連死人錢都不放過的敗類,就在一旁看著我們大吃大喝罷。”

  氣的一干人等眼眶欲裂,恨不得爬出來再與薛蟠等人大幹一場。

  柳湘蓮沒好氣的訓斥道:“你跟他們廢話什麼,還不快進來。”

  薛蟠得意洋洋的面容一滯,立刻灰溜溜的進了牢房。

  酒菜都已經擺好了。因知曉眾人都是從西海沿子被押解回京,那地方氣候cháo濕陰冷恐怕也舒坦不到哪裡去。一品堂的掌柜還特地吩咐夥計帶了兩罈子蛇酒給眾人驅寒。馮紫英站在當地打量著打掃的還算乾淨的牢房,搖頭笑道:“吃了這麼多年的席面,頭一次在這種地方。”

  眾人聞言,都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一時間也覺得世事無常,無話可說。這邊衙役還殷勤的打了清水伺候眾人梳洗。

  大家梳洗一逼,各自落座。賴瑾舉起手中酒杯開口笑道:“給大傢伙兒接風洗塵。”

  眾人一同舉杯,口中應道:“干!”

  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賴瑾又說了幾句聖上英明,定然不會讓有功之臣憑白受屈辱的冠冕堂皇的官話。方才坐下來嘻嘻笑道:“你們可不知道。自打這件事情傳到京城以後,泰半世家子弟對你們可都是刮目相看,誇口稱讚。你們可都成了大家仰慕的對象了。”

  薛蟠哈哈一笑,擺手說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面上卻依舊得意洋洋的,腦袋仰的幾乎都到後背了。眾人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柳湘蓮哭笑不得的推了他一把,口中斥道:“你有點兒正形好不好?”

  薛蟠見柳湘蓮出口訓斥,這才訕訕的收斂分毫。只是口內依舊忍不住賣弄,將當日他帶領所有商家百姓去水師大營示威的事情講古似的又說了一遍。

  薛蟠的口才向來一般,有些時候與人爭執,心裡著急口中還說不出話來。不過這事情是他親身經歷的,且事件本身就跌宕起伏,精彩萬分,一時間賴瑾也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這一路上眾人聽的耳朵都快漲繭子了。因此沒等他說完,就你一眼我一語的打岔調笑,急的薛蟠一個勁兒的說道:“你們別打岔,你們身在西海沿子都知道了怎麼回事兒。可是瑾兒遠在京城,這幾千里之遙的,他不是沒親眼看到嘛!”

  賴瑾確實是沒有親眼看到。且暗衛口述的東西和當時真正的情景也難免有所差距,因此他倒是仔仔細細聽了一回眾人的版本。一頓酒菜也隨著大家討論事情而吃的分外香甜。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眾人只覺得不過是喝酒閒聊幾句話的功夫,外頭便到了夕陽西斜,家家炊煙的時候。把守牢房的衙役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低聲說道:“啟稟幾位大人,這眼看著就是衙門落鎖時候。小賴大人……”

  賴瑾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起身笑道:“我還只覺得不過是喝了兩杯酒的功夫,卻原來都這個時辰了。那我也該回去了。”

  眾人起身笑道:“我們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一些。”

  賴瑾點點頭,將已經空了的籃子提起來,沈軒身手握住賴瑾握著籃子的手,低聲說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了。”

  賴瑾勾嘴輕笑,頷首應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別急,聽說這件事情聖上是要親自過問的,定然不會拖太長時間。”

  畢竟夜長夢多。乾元帝既然想要把義忠親王一脈在西海沿子的黨羽一網打盡,就必須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至少,不能讓暗地裡的人有插手搗亂的機會。

  沈軒點了點頭,用目光送賴瑾離開。

  深情款款的模樣讓一眾閒人忍無可忍的說道:“得了,別望夫石似的。膩膩歪歪的樣子酸不酸啊!”

  唯有薛蟠屁顛顛兒的跑到柳湘蓮身邊,一臉諂媚的笑道:“你看還是我對你好。瑾兒也不過是來探沈軒的監罷了,我可是親自陪著你坐牢啊!”

  柳湘蓮聞言,沒好氣兒的白了薛蟠一眼,開口斥道:“究竟是誰陪誰坐牢?要不是你做事張揚又沒有成算,我們這一幫人會被一起押送進京嗎?”

  薛蟠見狀,訕訕的笑了兩聲,覺得好沒面子。柳湘蓮還是忍不住鬱卒的抱怨道:“這可是小爺我頭一次戰場立功,沒得到封賞不說還被抓到牢里過日子。真是……”

  薛蟠縮了縮脖子,越發心虛了。

  不過好在柳湘蓮也不是真的要同薛蟠計較。畢竟侵吞軍餉一事也還罷了,但貪墨戰死傷殘將士的撫恤,甚至還謊言欺瞞戰士家屬的行為實在太過惡劣,哪怕不是為了朋黨利益之爭,柳湘蓮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坐視不管。

  眾人也都是一個心思。因此平常里還有些擔心薛蟠膽大妄為的心情在此刻都變成了一種說不清到道不明的敬服。畢竟事情若要被他們碰上了,他們也未必會想出糾集各層人士在水師大營前靜坐示威的舉動。

  話說回來,以薛蟠這麼個簡單粗暴的直脾氣,他怎麼會想到這一招呢?

  不理會眾人心中的疑惑,探監之後的賴瑾提著籃子回到賴府。賴家的眾人都在廳上等著。瞧見賴瑾歸來的身影,立刻問道:“軒兒幾個在牢裡頭怎麼樣,還住的慣嗎?”

  賴瑾頷首笑道:“沈軒以前吃過苦,倒還罷了。不過下剩的幾個包括薛大哥哥在內,可都是沒遭過罪的,估計到晚上還有得折騰。”

  賴家眾人聞言,不免又是一陣的唏噓感嘆。

  賴嬤嬤搖頭說道:“也是。這群人大半都是沒吃過辛苦的世家子。平日裡軍中打仗也就罷了,為的一個保家衛國,總能說服自己忍耐。可是坐牢房這種委屈都是沒遭過的,真是難為他們了。”

  “最讓人覺得不忿的是明明沈將軍幾個都是為民請命,又不是他們貪墨了將士們的餉銀和封賞,結果卻要陪著那起子黑心肝的一起坐牢。”賴從容的媳婦說著,越發覺得憤憤不平。

  賴瑾淡然笑道:“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沈將軍幾人雖然是為民伸張正義,但著實違背了軍法國律。聖上下旨將他們一同押送回京,也是對他們的保護。”

  如若不然,真叫旁人抓了把柄尋機生事,恐怕就不止如今的委屈了。

  眾人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會子。賴嬤嬤開口笑道:“今歲榮國府的政老爺點了學差,擇於八月二十日起身。在此之前難免要在家中擺一場酒戲。老太太問你能否在當日去府上瞧瞧?”

  賴瑾略微沉吟片刻,就點頭應道:“既是老太太發話了,我去就是了。”

  賴嬤嬤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笑道:“合該如此。不論當年二房的人對我們是什麼態度,我們不同他們計較就是。總該念著老太太的好兒,念著老太太的恩德提拔。要不是老太太的慈心,我們賴家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所謂飲水思源,人活一世,總不能忘本的。”

  賴瑾倒是很贊同這句話,立刻鄭重的應了下來。賴嬤嬤又道:“對了,我今兒在榮國府陪老太太說話的時候,聽見他們議論說林姑娘的親事已經定了。大約年後就開始操辦。如此一來,林姑娘的終身大事也算有了著落。林姑老爺也去了一塊心病了。”

  賴瑾聞言,只覺得詫異非常。也不知怎麼就是心下一跳,脫口問道:“這才幾個月的功夫,林伯父動作到快。定了誰家,我怎麼一點兒消息都沒聽說過?”

  賴大媳婦開口笑道:“你這幾日淨忙活著沈將軍他們一行人的事情,沒注意到這個也是有的。只聽說對方也是,鐘鼎之家。和你還是很相熟的。以前也來過咱們家兩次,是你們那一科的狀元。”

  賴瑾這回可真是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大祖母說的可是秦牧秦子野?”

  賴大媳婦點頭笑道:“好像就是這麼個名兒。據說他們家同林姑老爺世代相交,且家風清正,人員和睦。聽說那秦家也早就有意,奈何之前林姑老爺沒什麼言語,且林家也沒有個長輩女眷,一時倒也不好開口。如今林姑老爺稍稍透出了風聲,那秦家的聞訊就立刻上門了。”

  言畢,又有些讚嘆的說道:“要說那秦家家風果然清正,且極為明理,有情有義。知道林姑老爺一輩子僅有這麼一個閨女,愛護的如珠似寶,生怕她受了一點兒委屈。那秦夫人在登門拜訪的時候就明言林姑娘過門之後,五年之內不會讓兒子納妾。且若是林姑娘五年之內生了兒子,今後也不叫秦牧納妾。這兩家本就是舊交,如今婆婆又是這樣一個通情達理,體恤小輩的。細細想來,也算是不錯的了。”

  賴瑾細細想了一回秦牧的為人品性,當真是君子如玉,風採風流。最重要的是心思細膩,待人真摯。林姑娘要是真能嫁給秦牧,那也算是男才女貌,是為良配了。今後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日子能過的順心遂意就比什麼都強。

  最重要的是,秦家的人竟然還答應,只要林黛玉五年之內生子,以後就不會讓秦牧納妾。單只這一點,在賴瑾看來,就比多少王公親貴加起來還強。

  賴瑾這次是真的為林黛玉高興。同時也越發敬佩林如海的為人。畢竟自古“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那些土生土長的文官武將有幾人能抵擋成為皇親國戚的誘惑。更何況以林黛玉如今的家世品貌,倘或參加明年的大選,很有可能直接競選為太子妃。等乾元帝百年之後,搖身一變就能成為一國之母。如此尊貴的身份,所代表的榮耀權利可不僅僅是林黛玉自己的。然而林如海卻是從林黛玉本身考慮,希望女兒今後能真的幸福安康,所以才沒有猶豫的斬斷了林黛玉嫁入王府的後路。僅憑這一點,就很讓人欽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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