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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瑾聽到沈二的分析,也不由得為難。若是他自己也還好,可事情牽扯到他爹……賴瑾知曉賴尚榮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科舉入仕,這同時也是賴家上下十幾口人所奮鬥的目標,賴瑾怎能因為自己的緣故,毀了全家上下的希望。

  只聽沈二又侃侃說道:“其實我早也準備著今天了。你不必擔心,我會想法子逃出去的。”

  賴瑾不由得追問道:“你想怎麼辦?”

  “聽說西北在打仗。我準備一路北上去參軍。朝廷不是說了嗎?軍功犒賞優厚,只要我爭氣,他日得了功勳,還怕區區一個逃奴的身份?”

  “可是京都離西北那麼遠,你一個小小孩童怎麼過去?”

  “總會有辦法的。”沈二咬著下唇發狠的說道:“總比留在這兒等死強。”

  賴瑾腦中靈光一閃,開口說道:“要不這樣,你先在城裡躲一個晚上。我父親明日要跟著榮國府的璉二爺下揚州,你不如隨著榮國府的車馬混出城外。我也趁著這個晚上給你張羅些盤纏——總好過你這麼沒頭沒腦的撞出去。”

  沈二沉吟片刻,開口說道:“我已經求了馬販子王短腿兒,他今兒晚上會想法子將我送出京城。不如我在城外尋個地方等賴大爺,也免得御史夫人遷怒你們家。”

  賴瑾聞言,心下一陣遲疑。

  沈二繼續說道:“就這樣罷!我今晚會在城外的藥王廟湊合一晚,等明兒早立刻離開。”

  賴瑾心下一嘆,連忙間腰間的幾個荷包解下來,將裡頭幾個賞玩的金錁子倒出來遞給沈二說道:“我身上也沒別的東西,你先拿著這幾個金錁子。等明兒早上我爹出城的時候,叫他再給你送些盤纏去。”

  沈二卻將賴瑾手中的荷包抽出一個握在掌心,開口笑道:“給我一個荷包吧!”

  賴瑾一愣,看著沈二神色溫柔隱含不舍,微微一嘆,點頭應了。

  沈二珍而重之的將荷包塞入懷中,又將脖頸上掛著的一個銀鎖解下來遞給賴瑾,“這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唯一一個物件兒,你若不嫌棄,留個念想吧!”

  賴瑾眼眶兒一熱,默默點頭,將銀鎖接了過來掛在自己脖子上,又將之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襟裡頭藏起來。溫熱的觸覺是沈二自身的溫度,賴瑾有些傷懷的吸了吸鼻子,握著沈二的手囑咐道:“我沒能力救你出火海,也沒能力給你出氣。只是囑咐你要珍重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無論何時你首要想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機會報仇雪恨,給你父母出氣。”

  沈二黯然的點了點頭,抬頭看著眼睛紅紅的小包子,心中一動,上前兩步將小人摟入自己懷中,吻了吻小人兒光滑的額頭,輕輕說道:“你也保重。”

  然後飛快的將人放開,轉身跑了。

  賴瑾依舊站在原地牢牢看著沈二的背影消失不見。只是這次他知道,自己這個很相契的小夥伴,這次是真的不見了。

  平穩了一番思緒之後,賴瑾特地避開了義學門口的榮府馬車繞到後牆,翻牆進了後院兒,順著原道走回前門。彼時賈寶玉已經等的十分不耐,見到賴瑾的身影立刻揚聲問道:“怎麼耽擱了這么半天,東西找到了嗎?”

  賴瑾故作懊惱的搖頭嘆道:“沒找到,想來是被那個學生撿到了也未可知。”

  賈寶玉不免問道:“究竟是什麼沒了,瞧你這麼著急的模樣?”

  賴瑾唉聲嘆氣的說道:“不過是一個荷包罷了,裡頭還裝著老太太和府上奶奶太太們送我的金錁子一類。東西倒是不值什麼,難得是府上眾人的心意。”

  賈寶玉聞言,不以為然的擺手笑道:“嗨,我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值得你這般緊張。原來竟是那些個俗氣物件兒,想必是學裡哪個眼皮子淺的東西貪圖裡面的金子撿走了也未可知。你若是稀罕,等明兒我回了老太太讓她多給你幾個便是。”

  說著,伸手拉著賴瑾上了馬車。

  “這大熱的天兒,瞧你急的滿頭汗。”

  “我只是怕對不住老太太的心意罷了。”

  “老太太若知道你為了幾個不值當的金錁子急成這副模樣,才要擔心了呢!”

  “回去多喝兩碗香薷飲解暑湯,去去暑氣才是……”

  10傳消息仙糙始進京

  因著賈寶玉兩人是頭一天進學,榮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頗有些興奮不已。吃晚飯的時候賈母首次打破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疊聲的衝著賈寶玉問話。諸如“在學上都念了什麼書,同窗之間可還相契,先生的品格風骨如何……”

  賈寶玉先時還興致勃勃的應答著,次後便漸漸覺得有些不耐煩。賈母無法,只得撿著些自以為緊要的話問一旁的賴瑾。賴瑾雖然也有些好笑於賈母翻來覆去的問話以及眾人間七嘴八舌的摻言,不過心中更感念賈母對寶玉的一番拳拳關愛之心,遂耐心的答言個遍。賈母方才心滿意足的住了嘴。

  欣然飯畢。眾人正吃茶的功夫,前頭又傳話來說二老爺請寶玉和賴小相公去書房問對考校。寶玉聽了這話,登時像一隻被貓逮到了的耗子一般,嚇得六神無主,兩眼發直,臉上顏色都變了幾回。只曉得猴兒在賈母的身上扭股兒糖似的,尋死覓活的不願意出去。

  賈母心中好笑,面兒上卻耐心安慰道:“好寶貝,你儘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況且你今兒又是剛下學回來。想是你老子也惦記著你這學問,不過是隨意考校兩句罷了。你只要把今兒和祖母的話原封不動的再說一回,你老子聽了定然高興。”

  一面勸著寶玉,一面又喚了兩個老嬤嬤來,一疊聲的吩咐道:“好好帶了寶玉過去,傳話給二老爺,叫他說話顏色柔和些,莫嚇到了他。”

  兩個嬤嬤躬身應了。寶玉沒了想頭,只得正正衣裳,一臉視死如歸的去了。那模樣看得賴瑾心中發笑。又怕寶玉見了臉上臊得慌,只得緊緊的繃著一張小臉,向眾人告辭過後,方木木的跟著寶玉後頭去了。

  到了外間兒賈政的書房,果然賈政不過是隨意問兩句罷了。雖然面上表情依舊很嚴肅,但掩不住眸中的關切和期盼。想來這位二老爺雖然對兒子自幼便喜愛淘換脂粉看不過眼,但到底也是個盼子成龍的父親。次後變得對寶玉完全的不管不問,大抵也是寶玉執意廝混內幃。怎麼勸怎麼打都攔不住,方才死了心。

  不過應對之間賴瑾對於賈寶玉的好記憶倒也有了三分驚奇。自己是個原裝二十多年的老貨,又有了賴尚榮之前的授業做鋪墊,對於賈夫子所講解的東西也不過記住了七七八八,還是記了課堂筆記等著回家再溫習一番。可賈寶玉上課的時候也沒見怎麼認真,此時賈政考校課業,卻也能照著賈代儒的話原封不動的搬弄出來,雖然未必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就看這份天資,果然是聰穎卓越的人物。

  不由便想起原著中林黛玉打趣的“就許你過目成誦,難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原本還以為是小姑娘的信口胡說,如今看來,恐怕也有七分真情兒在裡頭。

  想到這裡,賴瑾不免有些艷羨的搖頭感嘆。不愧是連女媧氏都看中了的良材美玉,先別說有用沒用,但只這光環閃的,就叫人眼熱。

  一時賈政考校完畢,見到小兒如此聰慧伶俐,心中也不免起了幾分得意。心下得意,面兒上自然也好看許多。再和賈寶玉說話的時候,語氣上自然有了三分的春風如沐。賈寶玉原就是個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貨,見賈政緩了形容,雖然暫且還不敢做出什麼出格兒的舉動,但也不像之前那般應對的戰戰兢兢。賈政這番諄諄告誡,賈寶玉那廂哼哈應著,賴瑾在旁圍觀,一時間竟體會出兩分詭異的父慈子孝來。

  少時,內宅的賈母見寶玉去了這半天也不歸,擔憂賈政又給賈寶玉臉子瞧。便打發一個婆子過來說時候不早,要梳洗安置云云。賈政雖然曉得這是母親的託詞,但自討該問的都問了,該囑咐的都囑咐了,便揮揮手,將賈寶玉放了出來。

  且不說賈寶玉出來之後是如何的感慨萬千,自雲大難不死等語。這廂賴瑾見時候果然不早,便辭了寶玉準備家去。

  賈寶玉又是一番戀戀不捨的小兒女姿態,再三央求賴瑾在府上住下,兩人可以抵足而眠,掌燈侃談。賴瑾再四的推辭了,賈寶玉無法,只得吩咐門上備了車轎,將賴瑾妥妥噹噹的送回賴家。被告知賴家的車馬已經在府門外等候多時,一時間又悻悻於自己未能盡心服侍一番。被賴瑾三言兩語勸好了,方才展眉回了榮慶堂。

  掌燈時分,在外“工作”一天的賴瑾終于歸到家中。彼時合家上下都坐在正堂上等著。瞧見賴瑾歸來的身影,一時間全都簇擁上來,七嘴八舌的問了好一通話。全都是“今兒上學怎麼樣,和同窗相契否,寶玉好相與嗎,出外一天,飲食方面可適應否……”

  賴瑾照著之前回賈母的話又一一的回了一遍。此刻已經是戌末亥初。賴家上下不比尋常,明兒還得早起進府上工,賴瑾不免開口勸道:“這會子夜深了,太祖母和兩位祖父、祖母大人明兒還得進府上工,爹爹又要起早跟著璉二爺下維揚,原該歇了。若是晚間歇不好,明兒早上必得頭疼,叫瑾兒怎麼過意的去?”

  賴家眾位長輩見狀,越發得意於自家孫子的體貼會疼人。當下各自散去梳洗安置不必細說。賴瑾則拽著賴尚榮的衣袖進了勸學齋。

  七月盛夏。勸學齋前後院兒的花糙瓜果開的正盛,一時間芳香瀰漫,暗影浮動,頗有兩分花前月下的詩情畫意。一對父子一前一後的進了書房,賴尚榮不免問道:“什麼事情,值得你神神秘秘的,還將我拉到這兒來?”

  賴瑾立刻壓低嗓音將下午遇見沈二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說了。賴尚榮不免也氣憤那御史夫人的趕盡殺絕,心狠手辣。當下一口應了下來。又悄悄的給沈二換了一百兩碎銀子,還以自己明日要遠遊為由吩咐廚房多準備了兩包幹糧。合府下人雖然對賴尚榮多此一舉的要求有些狐疑。但賴家吸取了國公府上的教訓,家風甚嚴,且家下人又都是簽了死契的家生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倒也沒人有那個閒心打聽與己無幹的事情。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收拾好行裝的賴尚榮在孫氏的服侍下梳洗已畢,又去前堂給祖母爹娘請安過後,方才帶著一應下人出了家門。賴瑾也要趕去榮國府匯合寶玉前往賈家私塾,因此這父子兩人倒是一道兒去了。

  進了榮府大門,父子兩個各自分開,一個往前院兒書房,一個往後宅榮慶堂去了。彼時賈母正用過早飯吃茶,賈寶玉也穿戴整齊了等著賴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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