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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揣著一肚子問題,劍布衣難以入眠,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禁忌的北宮。北宮是一個不能提的地方,就像是黏在聖王腳踵上的一個血塊,碰不得動不得,卻又讓所有厲族覺得礙眼。劍布衣耐不住好奇,推了推宮門,卻意外發現門並未上鎖。

  他目睹了驚人的一幕,劫塵用鐵鏈將一個人綁在廊柱上,貪穢在他口裡塞上麻布,魑岳在他身前澆上桐油,鰲天一把火點燃,然後便是沖天火光!

  劍布衣趕緊隱身牆後,七厲沒發現他,鎖上宮門後匆匆離開了。待他們走遠,他翻牆躍入,望著那團火光,裡面就是那個素未謀面的人。他猛的衝破焰牆,看清了那人,那個人聽到聲音也驚愕的抬起頭,他們倒映在彼此的瞳孔里,伴隨著躍動的火焰。

  血緣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東西,劍布衣像在看一面有魔力的鏡子,那裡面是他的根源,他的存在,他的未來。自己果然很像他,只是他生的更秀麗,火光中的白曇,一顰一蹙都是風情,又說不出的疲倦冷淡。他靜靜綁在那兒,一點情緒也沒有,彷佛就在等死。劍布衣忽然很心痛,他才見到他,卻要面對他的死亡,對於兒子顯得太過殘忍了。他平生第一次違抗了七厲,解開鐵鏈,打橫抱起了他,足點輕塵飛離北宮。

  呼嘯的風在耳邊刮過,天之佛睜著雙眼,依舊什麼也看不見。他能認出天之厲的氣息,也能分別七厲,可眼下抱著他的這個厲族實在太過陌生。但他感受到了他身上混合著的厲氛和佛元,那厲氛如此剽悍而熟悉,而佛元就更如自身掌紋不辨則明。

  天之佛從未如此矛盾,這是他的小兒子,一個面目模糊的孩子,他對他僅存的印象就是出生時的啼哭。親緣天性,他有點想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麼樣了,但更多的是戒心與防備,他為什麼要救自己?這是七厲和他的一個計中計,想從自己口裡套出質辛或是焱無上的秘密嗎?

  劍布衣跑了很遠,遠到已經離開了國都。他在一條溪邊放下天之佛,他看出了他的不信任,但劍布衣的心態很好,無論是做太子,還是國家遭難,他都四平八穩。冰無漪宣稱,這全賴他愛之厲的悉心培養,一切都是因為有愛!每當此時,劍布衣總是溫和笑笑,順便支持一下這位小師傅。

  劍布衣溫言道:“這裡是蜉蝣谷,你已經離開國都了,再往南走幾天就到了闕闐關。出了闕闐關,就不再是我國了。”

  天之佛道:“你為什麼要放我?放了我對你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

  劍布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你雖未撫養過我,我也不至於烏鴉反哺,但眼睜睜見你燒死,我卻實在做不出來。那把火燒在你身上,大概我也會痛吧。”

  天之佛頓了一頓:“無論你所說是真是假,都謝謝你這番話。如果你要套問任何事情,我也勸你不用多說,我雖心心念念要逃,也自知逃不遠,所以並不會多麼感激你。”

  劍布衣奇道:“為什麼逃不遠?這裡都是蜉蝣谷了,大路平坦,順著這條溪一直走,少則五天,多則八天,就能到達闕闐關啊。”

  天之佛眉頭微蹙:“你不知道嗎,我看不見。”

  劍布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天之佛總半垂著眼帘,但他以為只是對方不願意看自己。他捧上天之佛的臉,感到對方突然的繃緊,他柔聲解釋道:“讓我瞧瞧你的眼睛,是被燙壞了嗎,還是別的緣故?”

  天之佛下意識的感到緊張,但劍布衣的手乾燥溫暖,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惡意。他道:“是中了毒,毒素被逼至體表,因為我功體被鎖,無法徹底拔除,所以沉積在眼睛裡。”

  劍布衣端詳片刻:“還沒被灼壞,拔掉毒性應該就可以恢復的。你的功體如何被鎖的,我看看能不能解開。”

  天之佛訝異了:“你沒有必要做這些,佛骨天鎖上有天之厲的禁制,別說你解不開,就算解開了,我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劍布衣笑道:“我本就沒有期待你告訴我什麼,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那是你們那一輩的恩怨,我雖為人子嗣,卻有我自己的事情要煩惱,並不想攙和你們的是非。再說父王與你耳鬢廝磨幾十年,都不能軟化你的心意,我憑什麼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叫你吐露秘密?我雖沒什麼好處,卻並不自大。”

  天之佛靜默了很久,諸般念頭激烈衝突著,最後化為一個淡淡的嘆息。他指著衣襟道:“佛骨天鎖已經被天之厲變小了,縛在我身上,上頭還有他的禁制,你想瞧就瞧吧。”

  劍布衣褪下他的衣衫,見到一條極細的鎖鏈從手腕開始一路交纏,在脖頸交匯,最後在心口成結。劍布衣道:“得罪了。”便把他攬進懷裡,扣住鎖鏈兩端,以自身厲氛催動上頭的禁制。他的厲氛完全承襲自天之厲,精純非凡,片刻之後,鏘的一聲禁制居然解開了。

  天之佛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三十多年後,竟是由小兒子解開了這一身囹圄。

  劍布衣不由得笑了笑:“母親想不到,父親大概更想不到,所以你可得替我保密。”天之佛怔了片刻,與他莞爾一笑。劍布衣念動咒語,那佛骨天鎖漸漸恢復了原有大小,沉甸甸的壓在天之佛身上。他不敢懈怠,又將體內佛元無限擴大,佛骨天鎖登時起了感應,如絲線牽引般飄在半空,他喝的一聲,用力拉扯,只聽稀里嘩啦一陣脆響,白色的骨鎖應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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