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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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芳凝想著自己的祖母也是個長壽的,自己上輩子到死,她祖母還活著呢。

  都已經八十多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是那樣的疼她。

  魏芳凝雖然沒有親眼見著,但也能想像得出來,沈太夫人會有多傷心。

  此時,魏芳凝只是看到了樂金,眼裡便就有些濕潤了。

  其實這就是個感情依靠的問題。

  無論是她,還是她父母、弟弟,依靠著的,都是沈太夫人。

  魏芳凝從小到到,碰見自己解決不了的事,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她的父母,而是這個祖母。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褚家時,她剛回來,看見自己的父母,還能平靜。

  可是現在,還未見到沈太夫人,只見到樂金,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見了依仗。

  眼裡的淚便就那麼不聽使喚地蓄滿了。

  樂金只當她是在褚家受了委屈,連忙安慰道:

  「今兒姑娘可是英勇了一回,剛世子爺還有夫人在老夫人哪兒說,老夫人還夸姑娘呢。」

  魏芳凝有心想問問,她祖母可還好。

  但想了想,將話咽了回去。

  畢竟在樂金看來,她早上才出去的,此時問這話,倒顯得突兀。

  魏芳凝仔細想了想。

  此時她祖母因為她的事,雖然糟心,但身子倒是硬朗的很。

  要不然,前幾天,怎麼能推得動文昌侯家裡的博古架?

  一這樣想,魏芳凝嘴角,不自覺地就翹了翹。

  她的祖母身體康健,壽數長久,再好不過了。

  百花園裡的丫頭婆子,全都是可以放心信賴的。

  就是魏芳凝的奶娘,雖然是褚瑜從褚家帶過來的,卻也不敢生什麼外心。

  沈太夫人平日裡看著和善。

  雖然不至於見誰都笑,但底下人,犯個錯什麼的,只要不是什麼大事或觸及底線的事,也都容忍了。

  可是,若是真處置起來。

  沈太夫人可下得了狠手。

  畢竟沈太夫人娘家,是軍伍出身。

  家裡的習氣,卻也是軍隊裡訓練兵士的那套規矩。

  褚瑜當年帶過來四個陪嫁丫頭,還有一個奶娘。

  丫頭都還小,倒也沒什麼。

  主要是跟褚瑜過來的奶娘,對褚瑜,還拿著當初在褚家那一套。

  褚瑜有短處被捏在人手裡,也不敢出聲。

  對著奶娘,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

  沈太夫人哪看得過這個?

  第一回撞見,忍了。

  畢竟是兒媳婦從娘家帶來的,說了,等於打媳婦臉。

  然而,那婆子在褚家對褚瑜慣了。

  沈太夫人又沒說什麼。

  便就當沈太夫人,當成了一般人家的老太太,說兩句奉承話,哄騙下,以為就沒事了。

  第二回再撞見,沈太夫人說了那婆子兩句。

  那婆子當面認錯。

  沈太夫人著身邊人去探看,結果轉過頭,那婆子依然不知悔改。

  第三回再被沈太夫人撞見了,讓她跟前的人,拉到中庭,直接杖斃。

  按理說,奴婢也不可以隨便打殺了的。

  韋太夫人聽說之後,還想著要告官。

  結果沈太夫人讓人,將那老婆子的屍體扔到京城令的衙門口。

  京城令立時就判了這婆子大不敬,侮辱了十二殿匾額。

  那時候,皇帝還是景元帝呢。

  大不敬可以株連九族。

  文昌侯被景元帝著內監喊宮裡,著實地訓斥了一頓。

  別看文昌侯在家裡時,不可一世。

  到了皇帝面前,差點兒沒嚇尿了。

  回府便就將韋太夫人臭罵了一頓,韋太夫人也不敢吱聲。

  承著褚瑜嫁過來的那四個丫頭,此時就是有啥想法。

  也都偃旗息鼓了。

  所以,雖然說承平伯府上,韋太夫人並不怎麼管事。

  褚瑜面人一個,管著內院。

  卻也沒一個敢在褚瑜面前糊弄的。

  只一想到沈太夫人那軍伍一樣的棒子,沒一個不老實的。

  十二殿是承平伯府上最巍峨闊大的地方了。

  當年沈太夫人嫁進承平伯府的時候,老承平伯夫人住在正房正殿上。

  景元帝也不怕別人說閒話,派了內監和欽天監的人來,看中了一個小偏院,雖然不在中軸線上。

  但後面臨街,只要沈太夫人樂意,完全不用經過大門,便就可以直接出去。

  直到後來,魏康臣襲了爵,沈太夫人成了後院之主。

  但她卻一直未去住那正房大屋,仍是住在景元帝為她收拾出來的十二殿裡。

  沈太夫人一輩子,最起碼在外人看來,那可是一輩子恣意灑脫。

  活得那叫一個自在。

  雖然魏康臣內寵眾多,人又窩窩囊囊,好高騖遠。

  但沈太夫人也不吃虧。

  那十二殿,就像景元帝給魏康臣做的一頂,巨大綠帽子。

  也虧了魏康臣窩囊,這要換了有一點兒血性的,也要當著景元帝的面,撞死在金鑾殿上。

  十二殿門口,左右兩個條形敞亭。

  裡面各一個漆紅木架,上面各放了六個一人高的大木棍。

  軍營里,責罰犯錯的兵士的地方,就是這種擺設。

  景元帝當年為沈太夫人建這十二殿時,依樣弄的。

  上可以打昏君,下可以打貪官。

  魏芳凝小時候瞅著這幾根棍子,只覺得好玩。

  現在再瞅著,卻是十分的親切。

  忍不住走上前,挨個的撫摸。

  樂金笑道:

  「姑娘今兒這是怎麼了?奴婢瞧著,怎麼好像好久沒見了似的?」

  魏芳凝心想,可不是好幾年沒見著了?

  她當年與太子和離,然後還敢再尋丈夫,所依仗的,可不就是這幾根棍子?

  正房堂內,正對著門的北靠牆上,掛著一個青地九龍鑲邊大匾,三個大字,正是景元帝御筆親書的「十二殿」。

  不過沈太夫人平日裡,並不在這裡休息。

  魏芳凝熟門熟路的往西耳房去了。

  還沒等她走到門口,從裡面出來一個麗人,是沈太夫人跟前的另一個大丫頭石音。

  石音是出來探看來的。

  剛好迎面碰上魏芳凝,石音笑說:

  「太夫人都念叨這么半天,怎麼姑娘才過來?可是路上讓什麼事給耽擱了?」

  樂金笑說:

  「哪是什麼事給耽擱了。剛大姑娘在門口,看了半天那幾根棍子。」

  石音打趣說:

  「可惜早上出去的時候,大姑娘沒讓人帶上一根的。要不然,哪就要浪費那麼多的時候?誰不聽話,就給一棍子,任他是皇親國戚,也照打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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