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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睡著了。

  睡著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他與玉羅剎已經相識了許多許多年,在他的一生里,他還從未與別的人有過這樣深厚的交情。

  所以他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玉羅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邊人的體溫, 鼻尖仿佛已經嗅到了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冰雪的氣息。

  真是奇怪, 冰雪怎麼會有味道?溫熱的身體上, 又怎麼會有冰雪的氣息?

  玉羅剎輕輕的翻了個身, 臉對著白錦的方向,緩緩地靠了上去,兩張臉近在咫尺,卻並沒有真正挨上去,因為他知道, 若是真的挨到了一起,這個人恐怕立刻就會清醒過來。

  他甚至明白,白錦已經對他的異常有所察覺。

  而這樣微妙的局面,將在不久以後就被他們二人中的其中一個率先打碎。

  會是誰?

  玉羅剎有些躍躍欲試的想著,是白錦,還是他?如果是白錦, 這個人又會怎樣打碎他們之間的僵局?而他自己,也是絕不肯坐以待斃的。

  坐以待斃,不是他玉羅剎的風格。

  大宗師其實並不如何需要睡眠,玉羅剎索性也不睡了,他看著劍客冰雪雕刻般俊美的側臉,開始冷靜的思考這段時間裡發生過的事情。

  他其實一向都很冷靜。

  他的人似乎分做了兩個,一個掌控著身體,同時也被自身的情緒掌控,另一個卻超然物外,冷眼看著另一個自己的所言所行,並給出最冷酷最公正的評判。

  玉羅剎依然對塵世間的情愛嗤之以鼻,充滿了輕視和鄙夷,卻控制不住自己對白錦的占有欲。

  沒錯,占有欲。

  只是純粹的占有欲而已。

  卻強烈的幾乎要噴薄而出。

  想留下白衣劍客,想把他永永遠遠鎖在萬梅山莊,只要自己回到這裡,就可以隨時見到他、摸到他,他哪裡也不能去、哪裡也去不了。

  這樣就很好。

  更多陰暗的想法和手段不止一次的出現在腦海里,卻因白衣劍客強大的實力而遺憾的被一一否決掉。他為白衣劍客的強大感到遺憾,又因他的強大而感到了心靈上的滿足。

  弱者滿足不了他,只有跟他旗鼓相當的強者,才有資格被他看在眼裡。

  白錦昏睡的那四天裡,玉羅剎也曾經問過自己,難道他愛白錦麼?

  答案是不愛。

  如果白錦沒有了這身武功、如果白錦不是這樣清冷的性子、如果白錦會主動喜歡上自己,自己又會怎麼樣?

  大約會瞧不起白錦吧。

  玉羅剎想。

  他瞧不起弱者、視弱者為螻蟻,溫順乖巧的人他又覺得索然無味,至於主動倒貼上來的人,只不過是隨手就可以拋掉的雜物而已,廉價的很,不值得他稀罕。

  這並不是世人唱誦的愛情,所以玉羅剎意識到,他並沒有愛上白錦。

  可胸腔中熊熊燃燒的欲望,又逼迫他快點去占有這個人,明明理智很冷靜的告訴他,他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喜歡白錦,可那股占有的欲望和衝動,卻只會越來越熾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人不告而別的十年,無疑是種火上澆油的行為。

  玉羅剎甚至陰惻惻的想,若實在得不到,大不了就毀去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才是魔道之人的行事作風,可若是得到了呢?

  若是得到了,就一直擁有他,直到自己感到厭倦的那天。

  玉羅剎靠在劍客枕邊,呼吸淺淺,臉上卻浮現出一種淡淡的、叫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猝不及防的,一隻手蓋住了他的臉。

  玉羅剎:“……”

  白錦還有些不太清醒,他推開玉羅剎的臉,問他:“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天蒙蒙亮,玉羅剎這一思索,竟是一直思索到了天亮。

  玉羅剎眨了眨眼睛,試探著道:“我也剛醒。”

  白錦從床上坐了起來,用一種正在深思的眼神打量著玉羅剎,直把人看的心中一沉,他才忽然出手,用力捏住了玉羅剎的臉。

  玉羅剎的臉上立刻多了一道紅色的手印,可見白錦下手完全沒有留情。

  玉羅剎用力揮開白錦的手:“你干什……!”

  “撒謊。”

  白錦收回手,冷冷的道。

  他跟玉羅剎之間,還沒有感情深厚到會在睡眠之中下意識向對方靠近的地步,尤其以玉羅剎的警戒心,是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更有趣的是,方才他是被一絲淡淡的殺意所激醒。

  ……果然大意不得。

  他面無表情的低頭看著玉羅剎,玉羅剎也坐起來,默默靠在了床頭。他揉了把臉,仍是覺得臉頰隱隱作痛。

  嘖。

  他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方才還與本座抵足而眠,怎麼一睜眼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原是十足挑釁的話,可配上他那紅紅的臉頰卻有些逗人發笑了,白錦還是維持繃著臉的表情,問他:“你剛剛在想什麼?”

  “哦?你想知道?”

  玉羅剎的嘴邊還噙著一絲笑意,眼神卻透出幾分隱隱的狠戾來。

  白錦也沉下了目光。

  不必多說,他們都已感受到了一觸即發的氣氛。

  不由得感慨,大宗師果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只因旁人永遠都猜不到他們下一刻會做什麼!

  有熟悉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

  腳步聲很輕,又自帶一種奇妙的韻律,會這樣走路的人輕功一定很高,高到世上的大多數人都聽不見他的腳步聲。

  但屋子裡的兩個人偏偏都聽見了,他們不僅聽見了這個腳步聲,也已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西門吹雪,只能是西門吹雪。

  有西門吹雪在,就意味著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也到此為止,玉羅剎勉強壓下心中的暴戾,正要說什麼,一隻蒼白的手卻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剎那的天旋地轉後,玉羅剎的背結結實實的被人按在了床板上,他瞪大了眼睛,就看見了白錦的臉正停在他的正上方。

  劍客已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他。

  ……什麼情況?

  以白衣劍客的為人,玉羅剎相信就算白錦在他疏於防備的時候壓了他一頭,也不會真拿自己怎麼樣,被按在床上時便沒有立刻出手反擊。

  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若出手,便一定是下死手。

  他們都沒有和對方拼命的打算。

  西門吹雪敲了敲門:“師父,父親。”

  玉羅剎和白錦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出聲。

  西門吹雪遲疑了一下,推了推門,門卻很輕易的就被推開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屋子裡,白錦垂眸瞧著玉羅剎,罕見的沒有把眼神分給西門吹雪半分,玉羅剎卻是猛然轉過頭,瞪大了眼睛去瞧西門吹雪。

  四目相對。

  西門吹雪冰雕似的臉上浮現一絲震驚和茫然,他抿了抿唇,面無表情的關上了房門,如來時那般默默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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