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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吞佛童子的回歸讓補劍缺有些意外,但螣邪郎和赦生童子皆無任何特別反應,似乎是已經提前見過了的樣子。這位女後心腹如今站著的位置赫然是魔族將領之列,代表的立場已經昭然若揭。可究竟是何時回來,又何時調去了魔族,大概也只有九禍或鳳遙重知道了。

  第三殿上燃著的火光里,銀鍠朱武與九禍都各自靜靜聽著殿下伏嬰師分析此次開啟萬血邪籙的詳細行動計劃。時不時的,九禍會提出些建議來,諸如無罪之人從何處下手尋找,進攻中原的三族兵力要如何安排等等。但凡她說了之後,只要微微側過頭問銀鍠朱武一句,朱皇以為如何?王者那張肅穆沉靜的臉上都會掠過一絲笑意,頷首稱是。

  仿佛之前兩人之間約定一者主內一者主外的事在這樣重大的決策前消失得乾乾淨淨一樣。

  即便是這樣,伏嬰師依舊講著這段時日來吞佛童子從中原帶回的情報。這些消息皆被這位聰穎絕倫的軍師整合得井井有條,連同目前中原幾個能撐場面的人物的弱點也都已在掌握之中。東瀛不必說,真龍妙道的勢力也好,素還真那邊也好,玄宗餘黨的蹤跡也好,甚至連偶與素還真有過聯繫的西苗勢力,全部無一例外。

  補劍缺甚少佩服什麼魔者,當年在同樣的大殿上與先代魔皇據理力爭的鳩槃神子是一個,現在這位還未開始就能將大局分析到這一步,一盤棋局處處已擺下可怕殺局,只等收對方首級的伏嬰師又是一個。

  這麼一看,對那位上司用人選才的眼光,補劍缺又有了更深刻的體會。比鳩槃神子更好的一點是,這一次的軍師不會像當年道魔大戰那樣,聽了幾句對面禿驢念的經,就鬼迷心竅地跟著去敲木魚了。

  這世上絕無任何事物能動搖這位鬼族的咒術師,從小看在眼裡的補劍缺相當清楚。伏嬰師這個魔,早已將心供奉在了天魔之像前獻與魔神,不存半點無謂無用的感情。

  銀鍠朱武認真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軍師和女王對於這次行動的所有建議,除了點頭說好以外,不經意掠過階梯下從甦醒之後就整日在校場上折騰個沒完的華顏無道,還有悠閒地站在左邊隊列最前端的斷風塵,這位四天王之首剛好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好像確實是閒了相當久了。印象里這個斷風塵在中原還有個情人。

  一直沒有說什麼多餘話語的朱皇終於開口道:“此物既然是父王曾託付要物,如今又干係異度魔界霸業,自然不可兒戲。百年無罪之人暫且另談,萬血之魂就由吾親自出馬。”

  罕見的主動和積極。伏嬰師的嘴角不自然地上揚起來,另一側隊列中的四天王看表情就要有些按捺不住了。朱皇親征,四天王自然隨行,這樣一來計劃會比預期中順利許多,原以為銀鍠朱武會遣四天王代為行事,亦或者刨根問底萬血邪籙之事,沒想到這兩種假設均未出現。

  既然銀鍠朱武都這樣說了,那麼萬血邪籙也就自然而然地從九禍手裡轉到了他的手中。

  未看一眼手中的關鍵之物,銀鍠朱武順著之前伏嬰師的分析,遣出了落日飄跡去中原尋找符合特徵的百年無罪之人,然後就讓華顏無道去校場點兵了。

  無可挑剔的做法,不需要再說什麼多餘的建言了。九禍站了起來,宣布了會議的結束後就隨著銀鍠朱武一同往鬼族王宮的方向走去,從頭至尾都沒有關注一下自己那位從中原突然而歸的愛將。

  倒是銀鍠朱武終於注意到了那個繼承自己戰神之名的紅髮魔者,等與九禍走到帷幕之後,便隨意問道:“你的愛將回來了,也不關心一句嗎?”

  九禍將冰冷的手放到魔皇攤開的手掌中,淡淡道:“吞佛童子早已被遙重調去魔族,不在吾管轄之中。戰神回歸,是因戰場才有屬於他的價值。”

  掌中握著的手,骨節冷硬分明,指腹上儘是赤火磨出的厚繭,屬於女子的柔軟早已不復存在。錯過的歲月里,只有一泓幽冷的紫紅依然在眸中清晰。

  銀鍠朱武只是笑了一聲,未置一詞,卻聞她聲音驟然柔和下來,順著腳邊流淌的溪水,恍恍然而過,“吾又說錯話了罷……”

  王者低笑,靄聲道:“吾已經不是戰神了。”

  既非當年,何提當年?九禍側過頭,正恰任沉浮朝這邊走來,看樣子還有些著急。

  她看出了任沉浮表情里的不對,隱約猜到了來由,便走了上去。

  掌心裡空空如也了。銀鍠朱武看著她與任沉浮交談,後者似乎顧及到朱皇在場,只是低聲說著什麼一直哭,哄不好一類的,應該是和前幾日九禍抱回來的那個小丫頭有關。

  即使是手握生殺予奪之權的女王,也是一位母親。她不曾在銀鍠朱武面前展露過一點的母性溫柔,在匆匆告別的背影中一閃而逝。那瞬間,銀鍠朱武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赦生童子和螣邪郎都對高座上冰冷的女王如此維護,那是一個從未見過,大概也不會見到的模樣。

  涓涓汨汨的溪水聲里,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汝回來了?”

  略微輕挑不失風流自若的男聲道:“吾還記得,那年她拒絕吾時,也是這樣宛然倩笑的模樣。”

  “愛情,總是使人盲目又失去理智,對魔猶是如此。”自嘲地一笑後,反手而背的王者轉過身,樹下站著的書生摺扇輕搖,赤發如火。

  “汝還相信嗎?”

  “自問自答,自欺欺人。”

  “哈……”

  那水中,徒有一道倒影,隨漣漪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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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家裡當囚犯的感覺,實在是一點都不好。

  朱聞挽月例行了每日和對面那個兔子道長互相嗆聲的功課。在對方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中,假惺惺地跟著咳了幾聲,又故作關心地建議說這位道長你喝杯水怎麼樣,然後聽著那咳嗽聲越演越烈,仿佛那雙紅通通的眼睛即將要變出一把明玥劍來把她捅穿了。

  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著柵欄,朱聞挽月哼哼了幾聲“小黑兔子三瓣嘴”的古怪歌謠,聽到對面咳嗽聲漸漸變弱消失,不禁偏了偏頭,原本丟得老遠的醫者救人之心忽然又跳了回來,喊了一聲:“藺道長?”

  沒有回應。

  就在她又喊了一聲後,另一個冰冷的聲音回應道:“看來吾倒是低估了公主。”

  昏暗的燈火忽起忽滅,伏嬰師掌著一方燭台,站在柵欄外的不遠處,好像是隨意散步來此一般。他不懼濕冷陰寒之氣的影響,將清藍的斗篷半披在肩頭,手裡拿著一封令朱聞挽月意想不到的書信。

  擅長描符畫咒的指尖摩挲著信紙上的墨跡,語調悠長:“公主與少君,似乎也低估吾了。”

  那上面非是她的筆跡,而是鳳遙重的。當認出的那一刻,朱聞挽月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這裡的陰冷直竄心底。她定了定神,勉強鎮靜下來,問:“這封信,是從何而來?”

  伏嬰師只是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如有惋惜般嘆了一聲,“幸好吾發現得及時,不然這封信若是到了主君手裡,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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