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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凡塵外,而今染塵埃。如果是當初那個一心想要得到回應的自己,不知該有多歡喜,但現在,明白了自己這樣的執著就是導致那個的劫數的原因所在,何來歡喜,又要如何再說出心意?

  撫過兩縷結在一起的長髮,鳳遙重道:“放下吧……千般苦,萬般痛,只由我一人承擔就好。該是九天上,便去紅塵外,困於吾一個業障,應所謂緣劫,不是你當所為。”

  單靠魔氣已無法再壓制的業力侵蝕潛藏在皮膚之下,蠢蠢欲動。

  仿佛置若未聞般,棄天帝看著青年的手腕處,問:“吾認得這個陣法標記……這支忘歸,是否還能救你?”

  微微一愣,隨即,鳳遙重對視著棄天帝認真的目光,點了點頭:“是。”

  終於,一直不願取出忘歸的神妥協了:“罷了,只要這支忘歸還能有用,便拿去罷……但你要答應吾,在吾醒來後,不會離開。”

  這一刻,鳳遙重才知道,那個晚上睡不著總是要哄的小丫頭究竟是學了誰。

  青年點了點頭,柔聲說:“好,吾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聽罷,棄天帝漸漸闔上雙眼,進入休眠之中。強撐到現在的魔龍之軀已經無法再承載他的意識了。

  這一次,不知要何時才會再見到這樣的他了。

  鳳遙重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撩開神明散落在胸前的長髮,將一個一個的咒字緩緩念出。

  所要念的每一字皆是真言咒語,一旦念錯,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念咒者的心神將被耗費得極大。

  看起來抄錄的陣法真言咒並不繁瑣,然而實際念的時候,大概數來恐有千字之多。鳳遙重念到最後已經冷汗潸然,內衫被浸透貼在了後背上,本來就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煞白如紙,內力也將盡枯竭。

  到最後一個種子字消散變為淡淡的銀光後,整個房間充滿著皓潔明亮的屏障。當初那支被鳳遙重沉入淨蓮池的清藍箭矢漸漸從傷口中現出,奇異地不沾半點血氣,只是附著在上面的人心善性和佛氣已經變得極淡了。

  青年輕嘆一聲,接下了那支箭矢。

  隨著加持陣法進行到最後一步,出現細小裂痕的箭身逐漸被銀光修復,似乎還能再勉強一用。

  只是,已經對自己無用了。

  鳳遙重清楚地明白這一事實,心中一片平靜,毫無遺憾之感。將忘歸以加持法器的陣法封為護印留在手臂上,終於暫時遏制了業力在皮膚表面的侵蝕。

  “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講理的神呢?”想起方才棄天帝入睡前所說的話,鳳遙重搖頭道,“心裡也好,嘴上也好,那麼多次,我說過的那句話,你都不記得了啊……”

  他是忘了,那時神對一個業障之物不屑一顧,最多是對備用容器的一點注意,莫說是那樣的告白了,就連平時的話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指間划過的銀絲曾經糾纏難分彼此,但在陣法結束,忘歸離體後,潑墨似地從發尾蔓延回幽暗的深黑,終至這黑白分明的一刻。

  過去回到過去,現在將是未來。

  鳳遙重披上外袍,最後一次於神的耳邊,壓低著聲音,重述了曾經的話:“六天之界之上,輪迴之井之中,人世蒼茫之間,同生是虛妄,同死則是痴妄,但吾終究,愛猶無悔。”

  一縷成結的黑白髮絲被剪下放在了親手將它編成的那隻手邊。

  倘若有一日屬於鳳遙重的一切都不存於這個世上,那麼這一縷髮絲還能完成這個諾言,呆在唯一愛過的神明身邊。

  風吹簾動,一夜旖旎綺情漸漸浮散,了去無痕。

  抱著在偏殿睡得意外香甜的小丫頭,鳳遙重遠遠望見了一道意料之中早已在外等候的清藍身影。

  一直在外耐心等陣法結束的伏嬰師微微欠身行禮,以示感謝。

  咒術師上方的天空一如幼年時那樣血紅,是火焰與戰爭造就的色彩,再不用多久,就要蔓延到那一方苦境的青碧上,之後,眾生之難便要開啟,再無人能置身事外。

  而自己,終究做不了什麼。

  鳳遙重對伏嬰師微微頷首示意,隨即抱著鳳烈雪離去,踏上了前往魔族領地的路。

  若有所思地看了邪君離去的方向一會兒,伏嬰師轉過身,正欲前往寢殿門口,不想黑髮的神明已經站在那裡了。

  伏嬰師從容不迫地屈膝行禮,恭敬道:“參見吾皇。”

  撩過胸前的黑髮,左眼的暗紅摒絕著一切的情感,漠然瞥了一眼不知何時凋謝的花林,棄天帝道:“回朝露之城。”

  看來,已經無需在為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作任何說明了。

  見狀,伏嬰師道:“遵命。”

  跟在真正的主人身後,咒術師的心中開始了長久以來的盤算。

  棄天魔皇再臨,那麼銀鍠朱武這個容器,終於要到發揮應有價值的一天了。卸下武裝的女王已不再有價值,而曾為魔皇消遣的少君,又還有幾分利用的價值?

  又或者如補劍缺所言,無論何事何物何人,對這位凌駕七情六慾之上的魔神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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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幽冥,寂靜昏暗,不遠處的血脈之間傳來陣陣心跳聲,鼓動著耳膜還有心臟與之共鳴。

  森然幽靜的大殿上,石鼎中的火焰徐徐燃燒,忽隱忽現的血色里,銀髮白袍的青年枕靠著青銅虬龍扶手,斜躺在魔君座椅上,微微半闔著異色的雙瞳。

  魔族所統領的第一殿,雖然與邪族第二殿同樣處於火焰魔城,但要更靠近火焰山脈,因此地理位置和氣候也就更加惡劣一些。炎熱乾燥,樹木荒蕪,造就了如閻魔旱魃和先代魔族女王那樣霸道不羈的魔者。

  九禍原先是不想讓鳳遙重來這裡的,畢竟真正適合他功體的地方應該是如鬼族的朝露之城那樣寒冷的地方,但現在不是她說了算,做主的是魔皇銀鍠朱武。

  銀鍠朱武的考量只是在三族往後的行動上,並不知鳳遙重現今的身體狀況,他覺得既然當初鳳遙重為代理魔君和邪尊者時都有那樣的赫赫戰績,那麼去民風彪悍的魔族的話,應該會讓那些整日提著巨刀重劍的魔者心服口服才對。

  實際上,這些魔者也在鳳遙重去後不到幾天真的心服口服了。

  與民風同樣,第一殿的魔君座椅也是三殿中最為粗獷大氣的,符合魔族豪放不羈的性格與強健壯碩的體型。而對於因業力開始侵蝕入骨而身體日漸虛弱的鳳遙重來說,趁著沒有魔者來報告任務時躺在這張巨大的座椅上面休息,可謂是相當愜意的事。偶爾他還會望著上方盤踞可怖的魔族先祖雕像,比較這個和天魔像究竟哪一個更滲人些。

  那之後大概是過了快一個月了,朝露之城沒有動靜,異度魔界的一切事宜也如平常一樣進行著。

  鳳遙重私下和銀鍠朱武見過幾次,聊的都是他們還在中原遊走的化身。鳳翾關注著海岸邊東瀛的局勢,幫忙應對即將到來的神風營先鋒部隊,朱聞蒼日因為六禍蒼龍不明沉睡的事似乎在試圖找一個叫做識界的地方,而這邊魔界的暗潮還未涌動,仿佛因什麼靜止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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