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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陰影中走步出的魔者,伏嬰師略微躬身,“是否容屬下去察看情況?”

  黑髮少年沉默不語,異色的瞳注視著遠處,片刻,他走過伏嬰師身側,徑直往鳳遙重離開的方向而去。

  “魔皇?”伏嬰師見對方面色冷沉,似有不悅,不知是因為鳳遙重忽然私下打算離開異度魔界要去興師問罪,還是因為剛才九禍與朱聞蒼日之事。

  見黑髮少年越走越遠,伏嬰師也隨之跟了上去,打算看個究竟。

  朝露之城外,鳳遙重如有所感地望向遠處重山疊嶂之中。霧海涌動的蒼茫月色之下,弓弦張緊的聲音傳至他的耳中。

  沒想到化體竟然選在了此處。鳳遙重扶住旁邊的樹幹,眼前金蓮的幻影重重疊疊干擾了視線,指尖蔓延開來的劇痛已經傳至全身,讓他難以負荷。

  他一路想要盡力遠離朝露之城,怕驚動了神出鬼沒的伏嬰師,引來不必要的懷疑和猜測。

  “嗯……不對,這種氣息……”

  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正從遠方山谷那邊傳來,伏嬰師停下了腳步,前方的黑髮少年也停了下來。

  遙遠的天際響起奇異的聲響,殷雷陣陣,層雲翻滾。

  一道光影如一顆疾馳的流星,驚天動地而來,破開終年不散的濃霧,照亮永夜的黑暗之城,而目標竟然是前方樹林中那一抹綺麗的白影。

  伏嬰師只見黑髮少年身形一動,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了面前。

  霎時,陽光大盛,晴藍如晝,令伏嬰師不適地微微眯眼,大約一炷香後,那惱人的光才漸漸散去。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伏嬰師略微加快了腳步趕往前方的樹林中,卻被映入眼前的一幕所驚訝。

  比他還要吃驚且不知所措的邪君正摟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魔龍之靈。一支銀藍通透的短箭命中少年的胸口,金芒圍繞著箭矢頂端,閃爍一會兒後,整支短箭慢慢沒入了身體之中。

  “這是怎樣一回事?”鳳遙重低頭半摟著失去意識的少年,由最初的驚訝轉為無可奈何,“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反覆問了幾次,似乎在問自己,又似乎在問被這一箭所傷後失去意識的少年。

  最後,鳳遙重將少年抱了起來,對伏嬰師道:“帶吾去一個能暫時休息的地方。”

  來回看了看失去意識的魔龍之靈軀殼和鳳遙重手上爬滿的黑色紋路,幽深的目中透露幾分不解,但伏嬰師還是很快道:“邪君隨吾來。”

  遠處的雪峰之上,藍衫公子若有所思地收了面前立著的長弓,重重嘆了一口氣:“忘歸僅此一支,今日卻功虧一簣。難道最後,註定是要回歸萬業之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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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羽之宮。

  鳳遙重剛剛將昏迷不醒的少年小心地放在床上,卻發現手中掠過的柔亮黑髮從尾端開始逐漸變白。

  剎那之間,曾經搖動他心旌的濃墨被染成縷縷雪白,久遠記憶中不應出現在人世的清聖之氣充斥在了整個宮殿之內。

  伏嬰師見狀,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坐在床邊背對著咒術師的銀髮青年沒有回答,只是發出一聲嘆息。

  將一方薄被蓋在少年身上,鳳遙重扣住了對方的手腕,診脈片刻,最後放下心來。脈象平穩,呼吸有力,應該並未受太大的影響。

  忘歸一箭本是不得為而為之,如今雖然白費了,但……自嘲地苦笑一聲,黑紋纏繞作痛的指尖划過與自己一般的銀髮,藤蔓似的鋪滿了整個床面。

  不過一具化身軀殼,棄天帝自己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他卻緊張成這樣。

  鳳遙重端視著少年沉睡的安靜面容,無法想像待對方醒來後會怎樣回答自己的問題。他甚至不知是該問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朝露之城,還是問為什麼要暗中跟著自己。

  只是,這模樣——

  明明應該是最熟悉的神明,此刻卻意外陌生起來,就如同曾經在神界的壁畫中所見到的模糊神像,那個誅殺凶獸,手持神器,白袍凜凜的天界傳說。

  那時的棄天帝曾說起過,這,是背離天道之前的吾。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白棄。咦,我跟誰說好了?

  ☆、第四十六章

  雲海間那朵蓮花轉眼盛開了又凋零,枯萎敗落的花瓣如淚水墜入雲巔,來不及拭去。留下的執念化作雲氣繚繞在玉石湖藍的手飾上,一絲一縷,掙扎著,最後不留一點痕跡。

  靜默如畫的雲海涌動了,光影萬化,聚散枯榮,輪迴一傾。

  神睜開雙目,金藍殊異的瞳中倒映出虛幻邈遠的天界景色。一切繁雜妄念皆被杜絕在千萬丈之下的紅塵里,彈指間,便煙消雲散了。

  一個關於未來的夢。

  在漫長無盡,連時間也沒有意義的空間裡,他已有許久沒有做過夢了。宇宙萬物,人世生靈,在夢境中生長又消亡,生或是死,本身毫無意義。天道運行著,魔道亦在人世間毀滅著。

  一個冷不妨,寬大繁麗的袖袍一角又被那隻細瘦的手拉住。他側過頭,看到少年細細亮亮的眸子,好像人世里某種長著犄角的小動物。

  與這裡格格不入的笑容,還有罪業的氣息。

  那少年說:“那個……我好像又忘記了,你再教我一次好不好呀?”

  又是這樣拙劣的藉口來找他說話。那點自以為藏在心裡的想法,是真的當他看不出嗎?區區一個生靈……

  一個幼魔的生靈。一個與他淵源甚深的生靈。半身相連,神格一分。

  這塊虛幻的空間裡,已有多久沒有其他的生靈出現了?時間靜止,只有流動的光與雲。人世的千萬年在偶然的閉眼剎那就過去,那個他曾垂愛過的人世……

  刻意忽略的一些事忽然提醒了他,以往的煩躁和不耐都消失在看到少年攤開掌心的一瞬。

  血泡布滿的指尖和手掌,有些已經破皮翻出帶血嫩肉,染紅了白皙的皮膚。

  一切的生靈,皆是生靈,沒有特別之物。他篤定不移,只因這是作為神必須要遵循的準則。當天道有失公允地偏向了人類後,他也選擇了背離,創立了魔道。

  不過他並不偏袒這個種族,反而是在處處利用而已。

  少年是知道的,卻始終沒有問過。似乎是看到了他掩埋的過往,反而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幼稚天真得可憐。

  那眼中的戀慕,總是會激起他一個莫名的心境。那個消失在久遠前轉身背對神界的光輝,摒棄七情六慾之前的心境,無端涌回。

  神本是廣愛這世間所有,無一偏頗。獨獨對於這罪業所化的半身,放任其在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這份無名的因緣來自於本出自神滅世的淵源。

  他緩緩蹲了下來,在少年的錯愕中,握住那隻細瘦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一瞬便恢復如初。

  哪知,少年並不驚喜,反而皺緊了眉頭,苦惱地看著手掌心,咬了咬下唇,望向他,“你這樣給我治好了,那不是又要再磨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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