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赦生童子認為這位師兄出任務一向時間很長,有個幾百年沒見到,偶爾遇上個和尚精分啊失憶啊一類耗費更多時間都是正常的。

  螣邪郎想得更是樂觀,認為不回來反而是好事。因為吞佛童子要是真的離開魔界了,那戰神之位就歸銀鍠黥武了。又開玩笑說那個污點唯一的房產旃檀居就在魔界,你難道認為他沒領邪君發的薪水能在苦境買得起一套房產?況且異度魔界出身的戶籍想要換成苦境的常住居民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話聽起來可真是相當有道理。銀鍠黥武感覺自己已經沒辦法和這個想法有時別具一格的堂兄弟好好交流了,正好邪君有任務下達,於是他就去朝露之城找那個離家出走很久的爹親,還有不知什麼時候也去了苦境的姑姑。

  等滿心滿念都是“爹親爹親”的銀鍠黥武見到那個手持摺扇,風流瀟灑的紅髮書生時,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掉頭就走的。

  但聽到對方脫口而出幼時的小名的那一刻,銀鍠黥武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除了不要人前叫這個稱呼以外,其它時候私底下都是可以的。螣邪郎所嘲笑的“戀父情節”,大約是永遠都不好了了。

  這一路上,邪君的化身,喬裝人族得心應手的姑姑,以及同樣十分在行的父親,三個自稱姓朱聞的人站在銀鍠黥武面前,熟知鬼族各系王脈的魔將只想轉過頭說你們三個一個都不是吾認識的那個朱聞家的魔。

  關於某本在異度魔界流傳甚久的浮艷小說,銀鍠黥武不是沒有耳聞過內中人物名字。連螣邪郎都曾經煞有介事拿出這本書來找他尋問,裡面那個朱聞蒼日,也就是朱皇,是不是真的和對面玄宗道士還有萬聖岩的禿驢有一腿?

  銀鍠黥武聽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只想學學長輩去擰螣邪郎的尖耳,告訴對方,這些不過都是些無聊的虛構故事,與真正的朱皇半點聯繫都沒有。

  但在見到了朱聞蒼日新結交的兩位好友之後,大概是受那本螣邪郎常念叨的小說荼毒太深,銀鍠黥武竟然也不禁開始有了擔憂之心,似乎這個想法是該重新考慮了。

  他本決定,這樣一天跟著完全不想回魔界的朱聞蒼日轉也不是辦法,還是早點和姑姑回去從長計議,沒想到為了解開朱皇血毒,朱聞蒼日竟然最後答應了伏嬰師的條件。

  望著一片蒼茫霧色籠罩中的露城,銀鍠黥武站在一處迴廊的角落裡,想起幼年被父親牽著走過這些重重繞繞宛若迷宮的走廊,聽著對方講起逝世不久的二叔銀鍠玄影的舊事。他不知為什麼父親要反覆講那個對自己來說陌生得只有一張冰冷牌位的名字,也許是希望自己能知道得更多一點,對於所謂的親情。

  但那位異度魔界的鬼族戰神是不知,對於當時寡言自卑的幼魔來說,所有親情的概念里,無非只有“父親”兩字而已。

  伏嬰師引見了朱聞蒼日與九禍相見後便從地羽之宮中退了出來。幽深鬼魅似的咒術師往銀鍠黥武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始終掛著微微的笑意,遠比面具遮住的半張臉更難琢磨。

  一張符紙從伏嬰師的指尖飄出,落在銀鍠黥武的腳下,隨即,那紙人傳出了兩個熟悉聲音的對話。

  吾怎麼能偷聽父親與叔母的談話?銀鍠黥武眉關緊鎖,將那紙人撿起來打算揉成一團扔出去,卻沒想到接下傳入耳中的話,讓他頓時方寸大亂。

  “黥武與螣邪郎是同一天出世,你如何解釋?除了我辭退繼任之事,什麼原因讓你做這種選擇?”

  “何必追問到底?”

  “雖無正式名分,我這名做丈夫,做父親的又很失職,但也有權利明白,你懷胎十月閉門不出,斷絕與任何人見面,最後抱給我的孩子卻是偷天換日,我需要一個理由。”

  “吾講過,今日只談公事。這瓶血,吾給你,朱皇血毒之解藥,北海落潮之冰封,二擇其一。”

  “回答吾的問題。”

  “螣邪和赦生是我一個人的……放手!”

  ……

  銀鍠黥武已經無法再聽下去了。他一手撐在欄杆上,扶著頭,感覺眼前霧蒙蒙的一片滿是無數的幻影,一會兒是銀鍠朱武牽著幼年的自己走在苦境的集市上,一會兒是大殿上高坐的邪族女後,一會兒又變成一身黑裙,神情麻木冰冷的朱聞挽月,到最後,忽然間,那紙人傳來的交談戛然而止。

  一隻冷白繞著黑色紋路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溫柔的聲音穿過霧障與幻影,道:“黥武,你怎麼了?”

  那隻纖長的手掩在雲白的袖口裡,遮去了黑紋。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銀鍠黥武愣了一陣,又聽對方道:“黥武?”

  銀鍠黥武抬起頭,看見本應在第二殿處理事務的邪君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擔憂。

  “邪君,吾……”銀鍠黥武幾欲開口,最終不知該說些什麼。明明這麼晚了,邪君為什麼會這裡?方才的那些話,邪君又聽到了多少?

  他至今不習慣盯著邪君那張臉看太久,覺得對方既是長輩又是魔君,這樣太過冒犯,二來,他不想重蹈校場上那些同僚互相誤傷的覆轍。

  怎想,正低著頭時,對方又一次伸出了手,冰涼的指尖為他擦拭去額間滑落的冷汗,讓銀鍠黥武想起了平時青年安撫那個小姑娘時的模樣。

  “定神,你要是此刻心神亂了,就稱了這繪製符咒之人的心意了。”

  銀鍠黥武收斂了心神,往後退開一步,望著對方片刻,沉默地點點頭。對面的青年站在霧中,沒有像往日一樣半束著及踝的銀髮披散開來,身上披著一件纏枝銀蓮暗紋的黑色斗篷,如冷月下的一株曇花。

  鳳遙重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隔著一個小花園的地羽之宮,他掌心中攤開,碎裂的紙片正是剛才伏嬰師交給銀鍠黥武的紙人。沉吟一陣,他道:“吾知道你想問什麼。有些事,吾答應了一個人,只能由她親自來告訴你。所以,你若是真的想要知道,就去找她吧。畢竟,這是她答應過你的事。”

  早在銀鍠黥武初次出征時,朱聞挽月就親口承諾過,終有一日,她會告訴銀鍠黥武,所有的身世真相。

  那個承諾,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聽朱聞挽月聽起過。銀鍠黥武甚至懷疑是這位姑姑怕自己回不來了,所以才故意這樣說。

  “姑母她確實說過,可吾想要聽爹親他親口告訴吾。”

  “關於他的答案,吾可以明確告訴你,”鳳遙重隨手揚去手中化為碎片的紙人,語氣堅定,“你是他的兒子銀鍠黥武,永遠都是。”

  內心莫名一震,這句話仿佛一顆投進波盪不已的心海里的巨石,鎮住了即將掀起的浪潮。紛亂的心神忽然平靜下來,銀鍠黥武沉思片刻,道:“多謝,邪君。”

  隨後他抬起頭,見憑欄倚靠的鳳遙重微微頷首,靄聲道:“不必如此。本來你與吾也算……罷了,去吧,你知道挽月在哪裡的。至於這裡的事,就交給吾來處理好了。”

  “那……吾便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