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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違背了常理而誕生的存在,註定是要消亡的。補劍缺看著那孩子靠在眼神冷漠的棄天帝懷裡,膚色病態青白,孱弱單薄,像只小奶貓一樣微睜著眼睛,尋求一點溫暖撫慰。毫不知情的天真模樣,令他同情又憐憫。

  月漩渦聽著補劍缺絮絮叨叨講著些根本聽不懂的事,他懷疑對方故意的,因為不明白所以也不會告訴別人。

  最後補劍缺的總結是,“我真是不明白這位魔皇大人在想什麼…三魔魄還有這個靈器,天上很閒嗎?”

  銀鍠黥武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朱聞挽月了。對於這位姑母的記憶,最深刻的印象還是在她坐在自己叔父的靈堂前一身縞素長裙,面上蒙著黑紗,露出一雙心如死灰般的冰冷眼睛。

  他幼時隨銀鍠朱武看過些苦境的書籍,一句“生離死別空悲哀”來形容當時的場景,再貼切不過。

  朱聞挽月對後輩都還算不錯,唯一對他的態度,有那麼些說不上來的奇怪。銀鍠黥武總覺得她看著自己時並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過他看誰。那眼神他曾在很多人身上見過,是生者對死者的緬懷。

  他推開醫座大門後,內中忙碌的魔醫皆不約而同抬起頭看他,其中一位紅白衣裙,身姿綽約的女子指了指不遠處的漆黑長廊,言道醫首在她的房間裡。

  看著釘了不少歪歪扭扭的木條,有些破損的門,銀鍠黥武默默嘆了口氣,還是敲了敲門,並試探著喊了一聲。

  不過一會兒,那門就打開了。朱聞挽月一身黑色宮裙站在內中,依舊黑紗遮面,冷清清一雙眼睛瞧著他,一向毫無起伏的平板音調刻意放柔和了些許,問道,“黥武,你…怎麼來了?”

  自銀鍠黥武解開封印重回戰場後,兩人見面還是暌違數百年的第一次。

  一時找不到該對著這位冷若冰霜的姑母說什麼,銀鍠黥武只好簡單說了來此的目的, “女後讓你去惡火坑,說血狼主找你有事相商。”

  她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片刻,眸光一轉,低聲問道,“之前戰事頗緊,你近來可好?”

  銀鍠黥武愣一下,想起幼時她對自己也是這樣,才覺這數百年間朱聞挽月其實並無太多改變,於是答道,“吾無事,姑母放心。”

  “那就好,”她似乎放心了一些,停了半晌,忽又叮囑道,“凡事不要太過逞強。”

  “吾明白。”

  答完以後,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朱聞挽月在銀鍠黥武打算問她近況時先一步開口道,“吾還有事要做,若無它事你先回去吧,難得戰事緩和,好好休息。”

  “好。姑母也保重身體。”想起之前螣邪郎說朱聞挽月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裡寫些古古怪怪的東西,還操勞過度流鼻血,實在讓他放心不下。

  朱聞挽月清咳兩聲,略有些尷尬,似乎是猜到銀鍠黥武指的是什麼,只道,“不必擔心吾,小事而已。”

  銀鍠黥武只好道了別便走了。

  五色妖姬抱著一堆朱聞挽月要用的古籍來到走廊,正好見醫首一直目送著那位魔者的背影。她想起曾經任沉浮所說的一段往事,雖有猜測,卻始終想不通其中關鍵所在。

  醫首看著那位青年魔者的眼裡,寫滿的是愧疚。

  銀鍠朱武出走,道海之濱一事,銀鍠玄影病死,朱聞挽月離開鬼族……好像有哪裡說不通,但已經初見端倪。歷經多少人世浮沉,五色妖姬自然最能看出朱聞挽月內心中極力隱藏的東西,包括那日與伏嬰師談起的“贖罪”。

  “醫首,您要的書冊。”

  “辛苦了,先放在屋內吧,吾有事要去惡火坑一趟,稍後便回。”

  朱聞挽月步入惡火坑時,只見一個六對黑翼的精緻鐵器朝自己飛來。她一個旋身移步,輕鬆將其握於掌心,便聽到補劍缺道,“還以為你常年閉門沉迷寫書,身體虛弱,結果身手進步不少嘛。”

  “狼叔說笑了,再怎麼樣吾也是醫座之首,沒有點拿得出手的武功底子,醫座里那些不合作的傷患豈不是要鬧翻天了?”

  “嗯,有道理。那你看看這個靈器如何?”

  朱聞挽月仔細看了片刻,由衷讚嘆道,“出自狼叔之手,自然是完美無缺。只是,這靈器是要放在何處,凝何物之靈?”

  補劍缺嘴角咧開一個笑容,指了指腳底,又指了指頭頂。朱聞挽月沉思半晌,忽然頓悟,不可置信地看向補劍缺,“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

  “這你就不要多問了。表面上讓你來是為了連接魔龍之源的引器,實際上嘛……”補劍缺拖長聲音,忽然壓得極低,“你是不是出去見過遙重?”

  朱聞挽月已是一頭霧水,“狼叔?”

  “照你的性格,肯定給他留了能夠聯絡你的東西,”補劍缺說著將靈器收起來,“要是那小子要見你,我希望你能告訴他一件壞消息。”

  “吾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失了魂體的肉身因為恢復緩慢,內中將要融入新的三魔魄,而那三魔魄所用的王族之魂是……”補劍缺一字一頓將那三個名字說出,在念最後一個名字時,於意料中見到朱聞挽月一貫冰冷的神色換作驚慌失措。

  不覺一顫,她向後倒退數步,瞪大了眼睛猶然不敢置信所聽到的內容。漸漸,眸中籠上一層血紅,用力緊握得指節發白,尖銳的指甲刺穿掌心,痛卻不知。

  心中默念了無數次一個無法念出的名字,朱聞挽月憤然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們?為什麼會是……”

  “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了,挽月丫頭。你明白,這事不能告訴朱武,也不能告訴女後。”

  朱聞挽月低下頭,緊咬牙關,硬生生擠出一句,“那為什麼要告訴我?你讓我以後…以後如何再面對他?”

  “你現在,還希望他會回來嗎?”

  猛然抬頭,一雙秋水中淚珠漣漣,她顫聲道,“你要我去把……這件事告訴他?”

  補劍缺只是雙手環胸,靜靜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平復下心情。

  朱聞挽月鬆開緊握的手,猩紅的指甲染著斑駁血跡,勾連著血肉從掌心拔出,汨汨朱紅在玉白的手掌上橫流恣肆。她低下頭看了又看,忽然悽然一笑,心道,這就是報應,對我曾經所犯下惡行的報應。到最後,連他的魂魄都守不住了……

  只是這報應,不該殃及無辜的人。

  終於,她開口,如當年在靈堂痛哭時沙啞不堪,碎玉破瓷,幾不成聲,“若是告訴他,這心中的痛苦折磨定然遠遠更甚今日的我……我是做了很多錯事,但遙重並沒有。可若是不說……一心想要回來的他,有朝一日知曉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不敢去想。”

  補劍缺道,“這取決是在你,雖然殘忍,但他確實有知情的必要。”

  “豈止是殘忍?為什麼三魔魄非用這三魂不可?狼叔你…你是不是不希望遙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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