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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走時,以為父王來接她了。九禍語調平平,為鳳遙重解釋道。

  吾子遙重,路遙重重,你總算是要平安成年了。

  那天她親吻額頭的冰冷觸覺還停留在感官里,不曾散去。鳳遙重緊緊咬住雙唇,血緩緩滲了出來。不敢在姐姐面前哭出來,他怕,怕得東西太多太多。

  邪王從小的教誨,九禍身為女王的驕傲。他的一聲哭泣,究竟是辜負了逝去的人,還是身為骨肉至親應當?身處異度魔界,這樣的感情,難道不正是被鄙視的無用之情麼?

  況且他,連提劍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只有在姐姐的羽翼下,做一隻永遠無法飛翔的雛鳥。從小到大,身邊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只要平安長大即可,繼承人的重任也不曾壓逼過他。看著九禍在嚴苛的教育下漸漸變得冷酷無情,他感覺距離遠了,卻未曾想過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特殊,本來是他邁步走向王者之路而九禍目送。

  那麼,現在呢?鳳遙重不可止住的顫抖起來,淚水在繼承邪後的紫紅之眸中打著轉,卻怎麼也不願落下。

  察覺到身旁幼弟的顫抖,九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就好像幼時母親哄他入睡一樣,安撫著他。

  別怕,別怕。遙重,阿姐還在這裡。

  她說著,將幼弟拉過來抱在懷裡,就如同小時候那樣,在他病痛時緊緊抱著他,為自己的小弟撐起一片天。

  終於,鳳遙重在九禍的肩頭,抽噎了起來了。

  最後,他還是做不到。

  但有一點,鳳遙重沒有注意到,而是後來步出寢殿時才被在外等候的朱聞挽月等提醒,說他的髮絲和後背上有血跡。他迴轉頭,那棕紫色的髮絲上殷紅點點,斑駁零落。鳳遙重剛開始沒有想通是哪裡來的血,後來想到剛開始看到九禍,她緊緊捏緊的雙手時,才明白那血從何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是不能說的喪親之痛,但她不能表露太多,唯有聽著鳳遙重哭出來,才覺得心裡的痛苦被宣洩了出來,不再那麼錐心刻骨。

  邪王戰死,鬼王在道境陷入苦戰,據說那位劍修是一位罕見的先天高人,其所修道門劍陣前所未見,劍勢所指,天地失色,山嶽傾頹。

  鳩槃神子前不久也隨魔君一道御駕出征,道境雖然不敵異度魔界,但仍然在依靠支援而來的高手和殘留的幾個道門勢力在負隅頑抗。此番出戰,是要滅掉周圍幾個小勢力,好使中間孤立無援。

  師尊走的那天他和吞佛童子前去送行,鳩槃神子一改往日的素色白衫,身著玄黑戰甲,墨綠色長髮迎風飛舞,眉間的寶石額飾凜凜若雪光,艷容凝霜,美得淒艷,叫他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撲到鳩槃神子的懷裡去,卻被他眸中的肅殺戰意所震懾。鳩槃神子是桀驁不馴的魔,也是善戰勇武的魔。

  吞佛童子望著鳩槃神子離去的背影,在火焰魔城的城牆上站了很久很久。紅髮金眸的魔者握緊了手中的朱厭劍,對一旁的鳳遙重說,總有一天,吾會站在他的身邊。

  這話顯然是這麼久以來鳳遙重從吞佛童子口中聽到的情緒波動最大的一句話了,他看出那魔眼中的執著,還有更多他尚且讀不懂的情緒。

  果然還是小時候可愛一些,越長大越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了。鳳遙重內心發著牢騷。

  你的身量還差這麼多。說著伸出手比了比兩人間的身高,吞佛童子的頭頂才剛到鳳遙重的額間。接著,鳳遙重把手舉高,借著他長長的金棕色犄角,踮了踮腳,繼續努力往上指,表示鳩槃神子要那麼那麼高。

  白衣紅髮的少年魔者冷哼一聲,毫不理會鳳遙重的舉動,被紮起來的紅髮卻甩得比以往高得多。他轉身便走下了城牆往邪族王宮的方向而去,不知道心裡又盤算起了什麼主意。

  邪後出殯是等到邪王的屍體被送回才開始的。九禍和鳳遙重都知道依照父母那般恩愛,定是希望死後同葬。

  鳳遙重看著九禍仍然挺得直直的背影,知道她現在已是邪族女王,所承擔的重任更勝以往。

  父王和母后出殯時九禍才幽幽對他說道,我只希望朱武能平安回來,看到這個孩子降生。

  九禍此時小腹已經微微隆起,顯然懷胎已經數月。

  原來,他們早就在一起了。鳳遙重怔神片刻,心中更是將那個拐走了姐姐的銀鍠朱武罵了個遍。

  出殯回來後,吞佛童子就來找九禍了。他向九禍表明說想要拜襲滅天來為師。

  這幾年來襲滅天來不知在修什麼禁式武功,唯一知情的只有九禍。聽到吞佛童子之言,九禍沉吟片刻就答應了下來。

  吞佛童子打算退出時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鳳遙重,依舊不改鎏金雙眸中的挑釁之意。

  剛想出口例行跟吞佛童子嗆聲之時,那個久違的魔音又在他耳邊再一次炸響,帶著不可抵抗的壓力。

  污穢的失敗品,吾已經給了汝足夠多的時間,為何還不前來天魔池?

  去天魔池躺屍才有鬼了!

  鳳遙重這麼想著,只覺意識就像遭受重擊一樣,頓時就倒在了地上。

  怎會如此?

  最後是那個聲音帶上了驚訝的語氣。

  痛,是四肢百骸都被人折斷後和著血肉骨渣被碾磨成粉一般的痛。鳳遙重感覺自己似乎被重物碾壓了一遍又一遍,神形皆失。

  意識墮入無邊的黑暗深淵之中,只聞沖天的哀嚎戾哭如同魔音繞耳,硬是要將他的耳膜撕破。他是來到叫喚地獄了嗎?為什麼那些叫聲那麼痛苦,撕扯他的神經,好像還要啃食他的血肉白骨。

  一瞬間,那些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一道聲音響徹在天地之間。

  有趣的失敗品,在得到吾的允許前,你暫時還不能死。

  那聲音說完,意識仿佛被什麼力量強行按回到肉體上。鳳遙重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覺燭火搖曳,氣氛凝重。轉過頭,才看見旁邊是九禍和吞佛童子,還有朱聞挽月和銀鍠玄影,竟然連血狼王補劍缺也來了。

  從小認識的魔醫們都站在後面,似乎是隨時待命。

  怎麼這麼多人?還沒來得及細想,九禍冰涼的手顫抖著撫摸在他臉上,難得笑了出來,可鳳遙重卻從那哀媚的眸中讀出了幾分悽惶。

  總算是醒過來了。

  阿姐?我昏迷多久了?

  榻前的吞佛童子雙手環胸,看著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魔,眼神中晦暗未明,道,七天七夜。

  鳳遙重聞言掙扎著想要起來,九禍察覺到他動作,坐在床榻前,將他扶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他一問出口,朱聞挽月就別過頭拿著手絹擦她紅紅的眼睛,自從異度魔界與道境大戰開始後,她的手絹就換了一條又一條。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父輩們接連戰死,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銀鍠玄影站在旁邊輕聲安慰著妹妹,從小到大,早已十分熟練。向來天塌了都無所謂的血狼王居然神色凝重,看起來情況很不妙就對了。

  資歷最深的魔醫在眾人沉默時才開口道,少主先天不足,自出生起就久病難愈,雖然這些年看似有好轉,但實際上體內魔源已經將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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