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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下半頁。”郭旭示意采玉繼續念。

  “蠍子、蜈蚣、腹頭蛇、蜘蛛、蟾蜍、黑色文血、蜥蜴、斑蝶、刺蟊。”

  “聽到這個,你們會想起誰?”郭旭唇角漸漸勾出一抹笑意。

  “黑色文血!唐駘!”這一次倒是鐵衣反應奇快,脫口而出。

  “不錯。”郭旭忽然極輕的嘆了口氣,“鐵衣,你發現了嗎,每一個看似隨意出現的人,都不是那麼簡單,他們之間,有看不見的連環,環環相扣,終至今日之局。”

  鐵衣惻然不語,頓了許久,忍不住又道:“那麼,這之間,究竟是個怎樣的事由?”

  郭旭不答,卻轉頭看采玉。

  采玉會意,心下思忖片刻,道:“或者,讓我來把這件事情理一理吧。”

  “假使廢園少主所言不虛,段綾羅的確是她的母親。那麼,就不該再稱她作段綾羅,她實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瑤池毒手,堯親王早年的寵妃及旗下五散人之一,鳳自瑤。”

  “不管怎樣,既是廢園少主的母親,形貌容顏就不可能如此年輕而嬌艷,既排除了易容的可能,再念及她在藥物毒物之上的極深造詣,或者,她有什麼秘而不宣的方子,可以改換容顏也未可定。”

  “既是秘方,用材定然不是常見之物,必是世間珍奇。在廢園少主房中發現的紙條,上半張是罕見補材,下半張是少有毒物,再念及那首‘九動九靜、九生九死、九陰九陽、九毒九補’,或可發現,補材屬靜、死、陽、補,而毒物屬動、生、陰、毒。”

  言及至此,目光流轉,微微壓伏下鐵衣張口欲言的不耐,繼續娓娓道來:“綾羅美人在江湖上惹下許多門派,眾人皆雲其是盜取門派秘籍,其實不然,至少,她名為盜取唐門藥經,實則意在黑色文血。取了浣葛山莊的迷蹤拳秘本,真正心屬的,卻是優缽羅花,只是她遲了一步,那優缽羅花,已被浣葛山莊用作柳無暇大婚的賀禮而已。”

  “也就是說,她以盜取門派秘籍為幌子,實際上真正要奪得,是秘方的用材?”程鐵衣終是按捺不下心頭疑問。

  “盜取門派秘籍未必是幌子,”封平一針見血,“至少,她成功地將這許多門派拉下了水,又將長風鏢局豎作了靶子。”

  “那就是一箭雙鵰了?”辛力喃喃,“好……jian猾的心腸。”

  “誰知道她這一箭,究竟she了多少只雕?”郭旭苦笑,“采玉,你接著說。”

  “綾羅美人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剜取了柳無暇的人心,之後銷聲匿跡。我想,她銷聲匿跡的這段期間,或許就是在用自己盜來的藥材煉藥,而這味藥的藥引,很可能就是……美人心。”

  “以人心做藥引……”封平面上先是掠過不忍之色,旋即轉作震驚,“那麼柳尚的人心?”

  “我猜想,是廢園少主要針鋒相對。她要鏢局在江龍寨住滿九日,九日之內,不得起鏢。可能她是要利用這九日煉取解藥,解藥的藥引,也必須是人心,而且,是與柳無暇有血親關係之人的心。柳尚哀女之喪,復仇心切,如果廢園少主對他言明此間種種,他是絕不憚自戕取心的。還有就是,郭旭之前推測廢園少主派出黑甲衛是為了查找證據,我倒覺得不盡然,也許……她是派他們為解藥搜尋藥材。”

  “那麼現如今,塵埃落定,九日之後,她就要出手對付鳳自瑤了?”辛力冷不丁冒出一句。

  “可能是吧。”采玉竟有些惘然。

  辛力哦了一聲,愈想愈是心驚,只覺周身發冷,不覺打了個寒噤。

  “如果這是真的,”鐵衣喃喃,“既是母女,何必搞到如斯境地……”

  “鐵衣,你只想到這是母女間的情仇麼?”郭旭的面色少有的凝重,“如果只是親族恩怨,如何會與長風鏢局扯上關係,拉進這許多門派,讓長風鏢局成為眾矢之的又是為了什麼?翁泰北又怎麼會牽涉其中?”

  “你的意思是?”電光火石間,程鐵衣心念一轉:“堯親王!”

  “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堯親王可說是喪在長風鏢局手中。而這兩個人,一個是堯親王早年的寵妃,一個是他的女兒,我真是忍不住要懷疑,她們在我們面前做出的對立只是表象,”封平嘆氣,“郭旭,這兩個人,哪一個都不值得相信。”

  郭旭不答,手撫著椅沿緩緩坐下,一時間,屋內死一般凝滯。

  室外的雨聲早已停歇,遠遠地,傳來鄭老三殷勤的問安聲:“段姑娘,你要尋采玉姑娘麼?都在郭大少房中議事,商量著鏢局後幾日的行程罷。”

  嗓音故意吊的很高,這是郭旭之前同辛力吩咐過的。

  也不知段綾羅回了句什麼,總之,聲息是漸漸地去遠了。

  郭旭忽然有些黯然。

  九日,九日之內,段綾羅是否鳳自瑤,便見分曉了。

  那么九日之後呢?

  翁泰北要長風鏢局援手,尋回堯親王的寶藏,胭脂白玉馬又自廢園流出,這寶藏,多半是在廢園少主手裡了。

  當日,他問起二人是敵是友,廢園少主曾言“現下我找不到與你為敵的理由,以後就很難說了”。

  難道說,正面為敵,勢所難免?

  正如此想時,忽聽程鐵衣哼了一聲,道:“這鳳自瑤好重的心機,好在她的女兒也不是省油的燈,九日之後,我倒要看看廢園少主怎生收拾她。”

  “收拾?”辛力忽然不屑地一笑,“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廢園少主收拾了鳳自瑤?她此前多番出手試探,又是查她是否易容又是滴血認親,現下更是取了柳尚的人心,換了你,你會一點警覺都沒有?我若是鳳自瑤,只怕早已布置停當……鹿死誰手,現在下斷言還嫌早了些!”

  第41章 反目

  第二日的早膳用的寡淡,也說不出是膳食味淡還是諸人心境惘然,采玉倒是神色自若,自與段綾羅坐於一處,時不時低眉莞爾,神態似是十足親密,郭旭偶爾向這邊掃過兩眼,面上波瀾不驚,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倒是鐵衣擔足了心,生怕這個“段綾羅”忽然變臉,對采玉不利。

  飯到中途,廳外忽的嘈雜起來,一片忿忿人聲之中,鄭老三氣急敗壞地進來,口中兀自嚷著:“我管你什麼少主,管到江龍寨頭上,是欺負我們寨中無人麼!”

  此言一出,座中諸人俱是心頭一驚,郭旭不動聲色,執箸在粥碗中輕輕攪了攪,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采玉先留意段綾羅臉色,見她一臉茫然,心中略感失望,因想著:她這般若無其事,若真是裝出來的,此人心機之深沉,當真不可測算。

  辛力斜乜了鄭老三一眼,未及開口,程鐵衣已按桌起身,面色一沉,道:“你且慢些說,外頭出什麼事了?”

  鄭老三跺腳道:“爺還不知道吧,剛來了幾個凶神惡煞似的的黑甲衣人,封住了下崖的路,說是什麼少主吩咐的,這要把江龍寨擺到哪裡去?”

  采玉微感訝異,向郭旭道:“不是說好了鏢局在江龍寨住滿九日麼?”

  郭旭微微一笑:“我郭某人的話在你們看來是鐵板釘釘,在她看來可能賣不到一文錢,她不相信我,我有什麼辦法?”

  辛力慢吞吞道:“那勞煩郭大少再跑一趟說和說和——你們鏢局同廢園少主定下的事,欺負到江龍寨頭上,這算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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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旭出得寨門,便見楊岳幾人守在崖口之上,神色甚是悠然,江龍寨的一干兄弟圍得遠遠,為首的幾個鼻青臉腫,顯是未討得了好去,郭旭淡淡一笑,衝著楊岳拱了拱手,道:“在下有事要見少主,煩請楊兄引見。”

  楊岳似是早已料到,衝著崖下遠處一片密林略指了指,郭旭微微闔首,算是謝過,前襟旁掠,足下略點,楊岳只覺眼前一閃,再定睛看時,郭旭的身影已在崖下數十丈處,楊岳心中暗喝一聲彩,正待開口說話,旁側齊泰已低聲道:“郭大少果然是名不虛傳,當真對起來,只怕……”

  楊岳臉色一沉:“當真對起來又怎樣,也不是少主的對手。”

  齊泰四下看看,聲音壓的更低:“話是如此,但是少主幾次和這個郭旭對上,手下都頗留餘地,實在是……叫人費解。”

  楊岳被他說中自己心中的疑慮,心下更是煩躁,頓了頓才不耐煩道:“少主做事,自然有分寸,你我不明究里,就不要妄自揣度了。”

  郭旭甫及林側,便聽到刀聲豁然,往林中走了幾步,林葉掩映之下,正見到趙馮志在林子深處練刀,刀光如練,寒氣逼人,曼說天刀少俠的名頭,自然也不是唬人的。

  郭旭立住看了一回,便覺趙馮志刀法雖然純熟,但是內力似有未逮,是以總有刀鋒偏滯之處,待要上前,就聽有人冷冷道:“七十二路天刀,只使出七分威力,想來是丹田氣力,總不能運用自如。”

  趙馮志猛地定身,滿面感激道:“少主說的是,在下少時練刀,沉迷招式,於內力處並無太深浸潤,家師也曾如此說。依少主看,可還有補救之法?”

  郭旭循著趙馮志目光看去,便見廢園少主一身藕荷色絹衣,端坐簡陋石桌之側,手邊一盞香茗,另一手卻把茶蓋拿在手中摩挲。

  郭旭唇角微揚,正想信步上前,忽的身子晃了一晃,僵在當地。

  就聽廢園少主淡淡道:“自然是有的,崔婷的天仙罡氣,你若想學,我教你便是。”

  趙馮志先是驚喜莫名,旋即轉作憂色:“江湖盛傳,天仙罡氣這門功夫甚是霸道,練至後來會血脈逆行……”

  廢園少主懶懶道:“承柳老爺子的情,教我是願意教,願不願學在你,想好了再來復我。”

  趙馮志再不猶疑,斷然道:“內子慘死岳丈自戕,在下孑然一身,又何必在意這條賤命!不管天仙罡氣這門功夫多麼邪門,只要少主不吝點撥,趙某感激涕零。”

  廢園少主微微點頭,頓了頓又道:“有客來了,你先迴避一下。”

  趙馮志一愣,雖是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話,匆匆避了下去。郭旭將廢園少主的話聽在耳中,知她口中的“客”指的是自己,饒是心中猶豫,卻也不再避身,緩步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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