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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屍身一轉,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所有人的目光,充滿了震撼、慌張、不可置信,剎那間齊齊she向了宋長老的身上。

  屍身背部衣衫破碎,清清楚楚印著兩排鐵鐧的印痕,入肉數寸,深可及骨,便是傳功長老的致命之傷,而這傷痕的走向手法,幫中人物哪個不識?分明是宋長老藉以成名的殺手鐧“白虹貫日”一式!

  驚呼過後,萬籟俱寂,宋長老只覺頭腦中猛一暈眩,呆了一呆,急忙蹲身撫著屍體,細細看去,卻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滿頭冷汗——這傷勢的力道、手法,無一不是和自己出手一般無二,假如此時換了自己在陳、吳兩人的位子上看過來,也必定要斬釘截鐵地說一句:這便是宋長老的“白虹貫日”!

  只聽靜寂中全冠清的聲音冷冷響起,道:“難怪!難怪!難怪宋長老方才不說別話,卻先要來問我傳功長老何在。果然薑是老的辣!”

  宋長老雖有所料,但聽他這般公然指斥,還是忍不住怒火上沖,氣得險些暈去,猛起身喝道:“全冠清!”吳長風一把扶住了他,也大聲道:“不錯!宋長老怎會做這等事!無憑無據,休要血口噴人!”

  吳長風直腸直肚,這時想給宋長老辯白,卻正給全冠清抓住了話柄,立時冷笑道:“說得好!憑據?傳功長老屍身在此,還要什麼憑據?我知道吳長老是愛朋友的好漢子,但是非當前,如此徇私,不怕為這裡上千弟子所笑麼?”

  吳長風不由氣結。宋長老知自己落入對方圈套,不敢輕忽,強自定神道:“全冠清,不必咄咄逼人,你來看:傳功長老臉色未變,身亡必在兩個時辰以內。而我自日落起便在幫中議事,吳、陳兩位長老,連同八代弟子們盡皆在旁,試問我要去殺人,難道竟有□□化影的本事?江湖中藏龍臥虎,亦難保有人會得我獨門絕技,誰能斷言!宋某在這裡對天發誓,若傳功兄弟為我所害,叫我受九刀穿身之苦,萬劫不復!”

  九刀穿身,乃是丐幫處置罪人最重的刑罰,眾弟子聽宋長老以此立誓,原本猶疑不決的人又多信了幾成。吳長風道:“宋長老的為人,咱們大伙兒都清楚,他怎會來害自家兄弟?只怕……哼!”向全冠清瞪了一眼,加重語氣道:“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要壞我幫大事!”

  許多弟子聽得有理,都在點頭贊同,全冠清卻只如不聞,站在一邊只是冷笑。待吳長風說完,也不回話,自顧自蹲下身去,抓著傳功長老手臂一捋,將屍體的右手抬了起來。

  眾人見他行跡奇怪,不由都轉眼看去,卻見屍體那右手緊攥成拳,想是死時抓著了什麼東西。全冠清指上運力,用勁一掰,將這隻手硬生生掰了開來,啪地一聲輕響,登時有一樣物事掉落在地上。全冠清伸手撿起,托在掌中,一聲冷笑道:“原來如此!諸位看這是什麼?”

  只見全冠清掌上是托著枚淺黃色的小小藥丸,在死人手中抓得久了,已不完整,沾落了一掌的細碎粉末。全冠清道:“吳長老,陳長老,你兩位是幫中元老,總認得此物罷?”

  吳長風看得清楚,脫口道:“這不是金身丸麼……”忽覺不對,立時住口,全冠清卻已冷冷笑道:“不錯,有了此物,又何必什麼□□化影呢!”

  刷地一下,宋長老臉色慘白,盯著全冠清的眼裡幾欲噴出火來。

  原來這金身丸是丐幫獨門密藥。原本是為幫中有人去懲jian除惡,殺了敵人之後,如要帶首級回幫交令,但路途遙遠恐防腐壞,便用此藥置於屍身,縱在盛夏,也可保數日不腐。因其物難制,向來只六大長老可以持有,弟子出行,視情而授。現下竟在傳功長老身上發現,宋長老之前所有言語,立時都成了有恃無恐的砌詞欺瞞。

  陳孤雁料此事難以善罷,沉吟道:“只怕是有人別有用心,暗自藏匿。宋兄,你最近可曾將此藥授予弟子出行?”

  全冠清知陳孤雁頗為謹細,哪肯留機會給他詳加辨剖?不等宋長老回答,搶先截道:“此言差矣。也非我小瞧諸位,宋長老是什麼人物,除非他親自授意,否則……哼哼,這裡在場的,哪個能從他手中拿到什麼物事?何況……”他那“親自”二字咬得極重,低頭看著傳功長老的屍身,又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道:“何況以傳功長老的功夫,若是陌生敵人,恕全某孤陋寡聞,真不知江湖中誰人能夠一招致命。你們看,傳功長老臉上驚訝之色未消,這才叫做死-不-瞑-目!”

  他這番話,沒一句直說宋長老殺人,卻沒一句不在指他是兇手。宋長老一把白鬍子在風中突突亂顫,恍忽間竟想起了杏子林會上、馬夫人如何指證蕭峰的事情來,抬手指著全冠清,啞聲道:“好!好!全冠清,你這jian險小人!早知……早知會害了我傳功兄弟,當日在杏子林老夫就該斃了你!”

  宋長老一言出口,立知自己差了。若非實是驚怒交迸,以他老於江湖,本不至此,但此時話已出口,再難挽回;全冠清眼底登時she出了極得意、極陰狠的笑意,一聲喝道:“宋長老!虧我先前還當你一時糊塗,原來你居心如此,到現下還為那契丹狗不平!不讓在下居這幫主之位,直說就是,何必忍心連自己兄弟也害?果然是外族狼子野心一路,我堂堂大幫,豈能容你!”

  又是轟地一聲,全場數千弟子竊竊私語,驚慌者、鄙夷者、憤怒者,無數目光鋪天蓋地,猶如一張沉重的羅網直砸向宋長老而來。

  要知這“契丹人”三字在丐幫乃是大忌,絕無可分說處。陳孤雁一句攔阻不及,頹然垂首,無力再辯。吳長風雖滿腔怒火,但如何能當著弟子面前言及蕭峰舊情?空自漲得滿臉通紅,連連跺腳,卻想不出要如何為宋長老開脫。

  大智分舵中幾人見時機已至,立即揚聲喊道:“各位兄弟!先前那契丹狗的身份,是全長老揭發;今日這樁血案,又靠了全長老才得辨明。幫中論智謀功績,再沒哪個勝得過全長老,應當請他做了幫主之位,再來處置叛徒,大家說是也不是!”

  全冠清親信弟子齊聲贊同,宋長老屬下則頓時大怒,戟指喝罵起來。無奈全冠清那百餘人乃是精心挑選,能言善道,口口聲聲不離胡漢之分;宋長老這邊雖然人多,卻給擠兌得面紅耳赤,還不上口;其餘幫眾又大多仍在猶豫難決之際、不知如何是好,場上登時大亂。

  宋長老呆望片刻,長嘆一聲,忽地飛身自眾弟子頭頂掠過,躍上台去,一把抓起了供在當中的打狗棒,雙手一托,喝道:“眾兄弟,不是我宋某貪生怕死,但丐幫百年基業,決不能毀在小人手裡。今□□不得已,我只有先帶著打狗棒遠避他鄉,待有水落石出之日,再回來向祖師爺請罪!”

  他存的是決不能令全冠清當上幫主的念頭,其實原也可行。吳陳二人既不會攔阻於他,全冠清又武功低微,眾弟子更不可能敢與他動手,只要闖得出去,全冠清這計劃便功虧一簣,算不得成事。此時握住打狗棒在手,心底鬆了口氣,才要衝出,忽地雙眼一花,冷風撲面,離己不足三尺之地已站了個陌生的沒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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