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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夕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現在他住的這棟房子,處處看來都還很新,保守估計從裝修算起到現在,時間應該也未超過兩年。

  而那一排排的草莓牛奶,有一些,與她記憶中的包裝一模一樣。

  所以,在她看不到的年歲里,轟焦凍,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去買這些牛奶……甚至在換了居所之後,依然將這些幾乎都過期了許久的牛奶又擺入這個櫥櫃?

  如果她再也不回來了……這件事、又或者說這個習慣,他是不是會一直堅持下去?

  難言的感受湧上喉頭,堵得枝夕眼眶發燙,她忙關上櫥櫃門重新站了起來,用冷水拍拍臉,又找出鍋開始燒水煮麵。

  誰成想剛出鍋,玄關那便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枝夕渾身一個激靈。

  她手忙腳亂,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把灶火關了把鍋碗瓢盆全藏起來,好在及時意識到這樣很傻,猶豫之間腳步聲已經傳到了身後,她回過頭,青年正站在廚房門口,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自己。

  手中還提了幾個塑膠袋。

  似乎長高了不少啊,他。

  一片混亂之中枝夕的大腦還抽空思考起這個問題。

  “……”

  “……”

  轟焦凍有些恍惚。

  半晌,他輕咳一聲,佯作平靜道:“你在做什麼?”

  枝夕的手指動了動,唇角扯了扯,露出一個生硬的笑:“我在試你家這個灶火……燒水速度怎麼樣。”

  轟焦凍:“……”

  轟焦凍:“那你試出來了嗎?”

  “……我開玩笑的,我在煮麵。”枝夕默默地往旁移開了半步,露出身後還在冒熱氣的鍋,“要吃嗎…焦凍?”

  語氣里滿是偷吃被抓了現場後才會有的心虛。

  她是故意那樣說的,轟知道。

  自重逢後兩人還一直未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好好說上兩句話,她似乎一直在為了什麼緊張不安,但即便是這樣,也努力地想把氣氛活躍起來,同他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一如他們過去時那樣。

  青年的唇角以一個極細微的角度稍稍上揚了些,又飛快地壓住,他有意配合,於是提著塑膠袋向前走了幾步,將袋子裡的東西分類放入冰箱或櫥櫃,“好。”

  又把手裡的東西晃了晃,“記得加這個。”

  “好呀。”

  枝夕的眼睛不自覺地亮了起來,轟手中的是她過去吃蕎麥麵時最愛放的海鮮醬。面本身的淡淡清香在鼻端縈繞,她撈出來放到一個碗裡晾涼——她還記得,他有一些貓舌,最怕燙。

  ……

  青年站在她身後,在她沒有看過來的時候,目光一寸寸軟化。

  有多久了呢。

  如果在過去的那些年歲里,能夠預見到此刻,那些時日是不是就不會那般晦暗無光。

  從家裡搬出去以後,他再也沒有於夜晚歸家時能看到明亮燈火的經歷,某種如絲綢般柔軟脆弱的情緒籠上心頭。眼前的人就外形而言還讓自己有些陌生,可這具身體包裹著的靈魂卻仿佛一個港灣。

  以前的他,堅定地認為有著咖色長髮的女孩最好看。

  現在卻覺得,黑色也很好,長且直,垂在身後時仿若一匹絲緞,被松松挽成髻。

  她方才回頭看來的那一眼,眉目還氤氳在熱氣里。

  卻讓他覺得,好像他們之間從未隔過那麼多年。

  已經過了少年時意氣風發、銳意逼人的年紀,不會再因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而血熱——不如說轟焦凍活到如今,也從未對別的什麼人有過那樣的感情。他微微低下頭,稍長的劉海便遮住了眼睛。

  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滴落。

  當他克制著緊閉雙眼,此時此刻所能想到的只有:她是他的“家”。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容身之所。

  -

  枝夕估摸著面應該已經晾得差不多,便將海鮮醬擠了一點出來,攪拌均勻。

  許久不曾下廚,原本在這方面就沒有多少天賦的她對自己的手感並無太多信心,想了想,又從架子上取出一雙筷子,挑出一點面來嘗了一口。

  “還不錯。”她挑眉,端著碗回過頭,“焦凍,你要嘗嘗嗎?”

  回應她的是青年傾身過來的動作,身形清瘦的男人低下頭,將臉湊到了碗面前,“要。”

  枝夕手抖了抖,舌頭略一打結,

  “……求我。”

  ——等等她不是要說這個。

  轟卻從善如流:“求你。”

  乖得不像樣。

  晚上月亮高高掛,清輝毫不吝嗇地傾灑到大地上,有幾寸月色滴落在窗欞,又被屋內的煙火給欲拒還迎、欲說還休地關在了窗外。

  轟微微仰著一張臉,七年的時間過去,他的面部五官輪廓已經有了些許改變,唯有一雙眼瞳澄淨如初。右眼深灰,左眼青藍,如最奇異珍貴的寶石;眼尾比之少年時期具有了更明顯清晰的線條,眼睫纖長,隨著眼珠細微的轉動而輕顫--仿佛過去很久了,又仿佛就在昨天,枝夕再一次,沒有任何阻礙地與這雙特別的眼眸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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