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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獲在門前站定,背對著少女,“蜜柑在她不到七歲的那年就死了,就算是長大回來了…幾十年了,她也該是個老姑娘了。”
“後來的孩子們都會叫我姑姑,只有蜜柑是叫我媽媽,我卻從未反對你叫我姑姑,下意識的也自稱姑姑。”
“因為啊,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走出一個夢,清姬她說的沒錯,是不是,我自己心裡清楚。”
她的呼喚,早就在那個比夜還涼的晨曦中伶仃的得不到回應了。但是為了一直等她的人,她的心卻不能夠在那天沉睡,腐朽衰頹。
青蛙瓷罐把她撿回來,教她東西,養她能獨當一面,不是為了眼睜睜看著她去死的。
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因為有人等著你,所以你得堅持下去。多麼俗套的句子,可是現實就是這樣,就算是為了青蛙瓷罐,她也得撐下去。
現在…不管是為了誰,她都得走出來了,這份沉重的愛與思念,無論是對於蜜柑還是立香,都不公平。
“立香…與我一同去看看晴明吧,長久以來,都讓他操心不少。”姑獲率先走了出去,忍住了想要回頭看一眼的欲望。
她怕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一回頭,便再也不想向前邁出一步。
立香看著她的背影呆愣了一會,雨過天晴的陽光垂憐在她的周身,讓人有一種日光也變得微弱起來的錯覺。那頭銀白的發鍍上了一層淺金的光,在陽光下從瀕死中靜靜等待著復活的那一刻。
少女恍然意識到對方已經快離開自己的視線了,慌忙追了上去,路過拐角的時候對著幾個孩子笑了一下,讓他們放心下來。
“我和姑姑去找晴明大人,你們不許吵架,納納幫忙看好他們!”得到迦爾納的回應後,少女放心的去了主廳。
隨著姑獲鳥到達主廳後,迎接她們的並不是立香所想的場景。
安穩端坐著的安倍晴明,或許是在喝茶,或許是在寫字畫符。看到姑獲鳥的到來會打個招呼,淺淺笑著,眼中滿是早已預料到的狡黠神色。
這些本應理所應當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迎接她們的是一屋子滿地的狼藉,青瓷瓶子碎了,瓶內的花早已消失了蹤影,矮桌翻滾到了牆角,迎頭而來的是一垛雪白的信紙。
姑獲鳥將立香往身後一拉,揚起油紙傘揮開了那一沓紙張,兩人定睛看向屋內。
那天離去的酒吞童子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此時正死死攥著晴明領口的衣襟,一拳將他貫到牆壁上,酒吞童子身後的博雅使勁的拉住他,阻止了那即將落下的拳頭。
“那天你為什麼不送紅葉回去!為什麼不跟著她!”酒吞童子低低的咆哮著,如果怒火能將人點燃,那他身前的安倍晴明怕是一點不少的早就燃燒殆盡了。
“酒吞童子你今天怎麼回事!”博雅也火了,“以前你不是生怕晴明接近紅葉!”
立香徹底懵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不知所措的看向擋在她身前的姑獲鳥。
像是與她心有靈犀一樣,姑獲鳥發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都瘋了嗎?”
“男人的事女人少管!”×2
酒吞童子和源博雅頭也沒回的吼了出來。
立香膽戰心驚的看著姑獲鳥,她仿佛能聽到對方青筋攢動的聲音,於是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果不其然,下一刻姑獲瞬間暴起。
她羽翼中卷著的那柄朱色的傘隨著金底白描的衣袂微揚,以讓人眼前模糊的速度飛了出去,緊貼著酒吞童子的後腦勺斬開了他的髮帶,死死的楔進牆裡。
博雅看著眼前散落的鮮艷紅髮,不動聲色的咽了下喉嚨,沉默著悄悄遠離了近在咫尺的傘劍。
場面一度安靜,三個大男人維持著相當搞笑的姿勢一動不動,氣氛開始沉澱。
“冷靜下來了?”姑獲鳥眯著眸子瞥了他們一眼,“說吧,怎麼回事。”
三個人疊羅漢一樣一個個的鬆手,勉強找出來一塊完好的地方排排隊依次坐下。
酒吞童子任他自己的頭髮胡亂披散著,眉眼落拓。
“…...”
“紅葉死了。”
“!!!你說什麼!”博雅瞬間坐不住了,他是經常和紅葉吵架叫她凶女人沒錯,但是這並不代表關係不好,可以無動於衷的聽聞對方的死訊。
晴明維持著冷靜,揉揉額頭上剛剛磕出的淤青,“怎麼回事?”
“被同鄉人當祭品,偷偷劫走,祭獻給‘蛇神’。死在一個人都沒有的野外,魂魄已經不見了。”他那雙紫羅蘭色的瞳孔,陰沉的像一片死水。
“閻魔大神那邊去問了沒有?”
“那個惡趣味的女人說紅葉的靈魂不在她那邊。”
“我是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偏僻荒野里找見她的,她像是睡著了一樣,再沒回應我的呼喚。”酒吞童子嘟嘟囔囔的陷入了回憶中,“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在她被作為祭品獻給我的時候就把她一直留在大江山。”
“可是她都不笑…”他皺了皺鼻子,滿身的孩子氣,“但是就這樣放走她也太沒面子了!所以我就聯繫了安倍晴明把她‘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