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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獲開始自責,因為弱小,我們總是帶著蜜柑走走停停,躲躲藏藏的。如果能是實力強大的妖怪…起碼不會連一個像樣的住的地方都沒有…或許蜜柑也能撐下來..
但是我還是覺得,應該叫旺財的,你看看叫旺財多好,興許就沒有以後這些事了。
之後過了些日子,姑獲也撿過一些孩子…當然真正能養大的,太少太少了。
為了能在這個亂七八糟的世道里保護好那些小孩子,姑獲她..去吃人了。嘿!當然不是殺活人啊!戰爭啊,饑荒啊,再加上病死的,死人還不好找?人類臨死前的怨氣..執念對妖怪來說是可以增強妖力的。
姑獲就從烏漆麻黑的鳥變成了黑髮的女人,帶著戰死的人屍上撿來的刀,日復一日的開始練習刀術。從一開始的不甚流暢變得揮起刀來連影子都看不清,練了好些年數。
她有白頭髮啦,漆黑的頭髮開始變得花白,她..變強了。
這年頭,人命妖命都不值錢。有權有勢的人呢,最擅長的就是風花雪月,哪裡管什麼人間疾苦。
疾苦那玩意,如果一個人從出生看都沒看過,自然是不會了解的。老夫還記得啊..曾經勉勉強強化作人形,就是有點丑,去攔著貴族的車,想討點什麼..
你猜猜對面怎麼說?嘿嘿..猜不出來就對了,那位貴族的大人問我…你手指上斑駁的赤色,是否是最新的胭脂顏彩?
那明明..是受傷後還沒好全的傷口,沒有及時癒合有點潰爛。誇張?或許是吧..不管說什麼,都已經遲了。現在晴明大人這裡,挺好的。
姑獲有沒有養大的孩子?有,當然有..她還去看過她。
那是個手巧的孩子,她就像姑獲一直以來所想得那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在適合的年紀嫁給了一個家道雖不富裕卻也不貧窮的人家。她男人忠厚老實,人也勤快,兩個人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人吶,都會變,她那個婆婆,唯唯諾諾一輩子,到頭來兒子出息了,就嫌那孩子生不出男孩…活生生逼死了。
姑獲她去看的時候,哪還有什麼人啊…早都入土了,那孩子..給姑獲做了衣服呢,一直都沒忘了姑獲。
放在信得過的鄰里家中,待姑獲再去的時候給她。
姑獲拿到衣服的時候還是滿心歡喜的,近年愈發疲倦的神色露出了欣喜的笑,直到發現..雛菊死了的那刻,雛菊是那孩子的名字。
姑獲殺了雛菊的婆婆,殺了那個男人,打那時候起,她的頭髮由花白變得雪白。一夕之間變得如此,本來應當是有個漫長的過程。
姑獲現在穿的衣服好看不?
呱大助吧嗒吧嗒吸著旱菸,神色模糊的詢問著少女的看法。
好看吧?那是自然,雛菊一直是個手巧的孩子,一直都是。這是她留下來得,最後的東西。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姑獲她…瘋了,變得幾乎聽不進旁人說話,夜宿羅生門,一直等著門開的那天。
所以才會像這樣,那種..沉重而又壓抑的愛。
姑獲只是想要個孩子,不漂亮沒有關係,只要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看他們成家。在庭院裡種棵樹。
可以是櫻花,可以是石榴。
過著平淡而滿足的生活,然後能平安的生下屬於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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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說了這麼多,你都沒有發現啊..”立香看著青蛙老者,很是無奈的搖搖頭。
青蛙瓷罐還沉浸在過去那些令人無法回味的記憶中,像是苦澀的海水,水中滿泡著海藻的屍體,黑壓壓一片,一直壓在腦海里。
“什麼?”他呆呆的回問。
“你說姑姑瘋了,其實..她還是清醒的。”就是這樣..才是最令人無奈的現實。
“她對我一直自稱姑姑,倘若真的是蜜柑在這裡,她的自稱…會是比姑姑更加溫暖的稱呼,她是蜜柑的媽媽不是嗎?”
“大抵只是..不甘心吧…”
清醒而瘋狂,這就是姑獲鳥現在這般的模樣。
“當局者迷,你和姑姑..說不準是誰更加放不開..如今你可明白了?”少女淡淡的回望了那個半生苦澀的老者,“她自始至終..都明白,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蜜柑這件事。”
“…明白。”
[何為‘天帝少女’?]
少女,即為未婚的年輕女子。天帝少女為什麼叫做天帝少女呀…少女可不就是未婚的年輕女子麼?沒有嫁過人,沒有生過孩子,純潔無暇的少女。
姑獲鳥的族群,就是這樣的妖怪。
為天帝所喜,能夠一直保持最無暇最美好的年歲,此乃天帝的恩慈,她們在沒有生下孩子之前,就會死去。
死去了,便回歸天帝的身邊。
她們是永遠的少女,卻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們是否想要這樣的恩賜。
姑獲就是這樣…如果能再一次做出選擇,她只想沉睡在蜜柑死去的那個晨曦中,那是一個..比夜還要冰涼的晨曦。
就這樣陪她心愛的孩子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平安京傾塌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