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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夫人本就有些納悶,抬頭看看他,說道:“慢慢醫治,總是治得好的。”說到這兒,便說不下去了。

  林平之也不回身,良久,岳夫人發現他身子微微的發抖,開口問:“平兒,你怎麼了?”

  林平之回過身,撲通在她面前跪下,泣道:“師娘,師父那麼大的本事,一定能救得了大師哥,師娘,求求你,你一定要讓師父救活大師哥!”

  岳夫人有些意外,看著他,半晌說道:“當初我教你上思過崖去見大師哥,你去過了,是嗎?”

  林平之點頭道:“這一年來,弟子每當有空閒,就會上思過崖去拜見大師哥,求他指點劍法。大師哥……大師哥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

  岳夫人吁了口氣,道:“難怪你對你大師哥,處處回護,師兄弟之間,能這般要好,也算難得啦。”她為女兒的終身大事不知道發愁了多久了,岳靈珊這小姑娘三心二意的,她做母親的也不好說得太多,只擔心弟子們因為這件事內訌。這時一聽林平之和令狐沖竟然私交深厚,心裡一寬,想:“以沖兒的脾氣,絕不會記恨兄弟。平之勤懇老實,也不是會為珊兒惱恨大師哥的樣子。無論珊兒嫁誰,總不會再起什麼風波。好極了。”她心裡想著好極了,但看著林平之和令狐沖的樣子,卻半分“好極了”的快意都沒有。

  她只能苦笑著承諾:“平之,你放心,沖兒就像我和你師父的親生孩子一樣,我們一定竭盡所能,為他治傷。”

  林平之得了師娘的應許,放了心,再去看昏迷中的令狐沖,幾番想要離開,卻總是邁不動步子。再過一陣,岳不群推門進來,才算幫他下定了決心,他對著師父師娘深深施禮,再看了岳夫人一眼,岳夫人見他目光中全是乞求,只得微微的頷首,他方才退出去。

  可是退出去了,仍舊不放心,卻沒有遠走,就在門外,等著岳不群出來,想著再求求他。

  裡面岳不群便問岳夫人:“平之和他大師哥,什麼時候交情這樣好了?”

  岳夫人道:“當日平之父母之事,沖兒也算幫了忙,平之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師哥,沖兒傷的這樣重,咱們怎麼辦?”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岳不群深深嘆一口氣道:“為今之計,要救沖兒,只有我豁出去紫霞功這幾十年的修為。可是,師妹,你要知道,我若功力陡然大失,那六個怪人去而復返,甚或嵩山派左冷禪再派人來搗亂,咱們可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啦……何況,依我猜想,那六個怪人,無論如何都沒有重創沖兒之後,再送他回山的道理,除非……”岳夫人問:“除非怎樣?”岳不群一字一句的道:“除非他們是,以沖兒之傷,耗我內力。”

  林平之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下去,脫口叫了出來:“師父,桃谷六仙哪來這種心機!”

  他說著,也管不了岳不群會怎麼想,推門而入,進去一見岳不群臉色黑得像鍋底了,趕緊撩衣襟跪下,急慌慌地道:“師父,弟子敢以性命擔保,桃谷六仙雖然年紀一大把,武功又高,心智卻像小孩子一樣,他們不通世事就愛胡說八道,您和師娘誤會了也是有的,可他們抓走大師哥,是為了要擄他去見恆山派的那位小師太,真的不是衝著咱們華山派。師父,求求你,救救大師哥!”說著,一個頭磕下去,又一個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岳不群眉頭深鎖,岳夫人不忍心,趕忙扶住他,低聲問:“平之,你說的可是真的?那我豈不是……豈不是……”想到誤殺了桃實仙,心亂如麻。

  林平之忙道:“弟子和他們好歹相處了兩三天,連大師哥也說,他們雖然不講道理,可是聽他們爭辯趣味無窮。師娘,他們真的不是壞人,真的沒有那麼深的心機,您和師父都誤會了。只要把大師哥救醒,就算嵩山派的人再來找麻煩,大師哥也可以幫忙的……”

  岳不群忽然重重的哼一聲,道:“平之,你只與桃谷六仙相處兩天,就敢確定他們人品如何?豈不輕率!”

  林平之分辯道:“師父,桃谷六仙的為人,只要稍加相處就知道了,看起來是有些高深莫測,可是……這一次是大師哥,他騙他們說,師父和師娘對他們十分敬仰,他們就一高興,就抬著大師哥回來,他們根本就像小孩子一樣,哄得高興了什麼都可以……”

  岳不群長嘆一口氣,道:“你和沖兒,年紀尚輕,江湖上什麼怪人沒有?你們可見過有人當面對你恩深義重,背後卻兩面三刀?你可見過有人毫無緣由,便來殺人全家?那田伯光yín人妻女,可有什麼特殊的緣故?無非是一時興起,便要作惡。那什麼桃谷六仙,就算確實是心智如孩童一般――你可知道只有最不懂事的孩童,才會只為了好玩,就去殘害蟲蟻?”

  林平之還待再說,岳不群搖搖手道:“為師已然決定了,總不能為沖兒一條性命,就棄我華山百年基業、眾多弟子於不顧。你出去吧。”

  林平之悲憤難言,突然又想:師父不救大師哥,我去找風太師叔!想到這兒,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糙,急忙磕一個頭,走了出來。

  岳靈珊低著頭,向母親的臥室走去,一路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忽然前面似乎過來個人,抬頭一看,卻是林平之。

  他急火火的走過來,臉上卻慘白慘白,毫無血色。她一驚,跑到他面前,失聲道:“小林子,你怎麼了?你不會也被那六個怪人傷了?”

  林平之愣一愣,方才認出是她,搖搖頭道:“我沒事。”看她兩隻眼圈都紅紅腫腫的,一定是悄悄的哭過,不由得心裡一軟,說:“你別傷心,大師哥會沒事的。”

  岳靈珊本就是哭過來的,聽著又忍不住想哭,哽咽著道:“大師哥要是……要是……”便說不出來了。

  林平之說道:“你放心,我去想辦法救他。”

  岳靈珊奇道:“你去想辦法?難道連我爹爹都救不了大師哥?”林平之咬著嘴唇,想一想,太師叔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何不求求岳靈珊?轉念又覺得師父多半不可能買小女兒的帳,只得說:“反正,我現在去想辦法。”

  岳靈珊一把拉住他,急道:“你一定有什麼話沒說出來!我爹爹怎麼了?”林平之又著急又心煩,甩手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拉著我也沒用,還不如去求求師父!”

  岳靈珊吃一驚,跺腳道:“你是說,我爹爹不肯救大師哥?你胡說!你跟我一起去找爹爹!”說著,扯住他便走。林平之奪手道:“我還有事,我不去!”但是岳靈珊蠻勁兒上來,非逼著他一起去。兩人正在拉拉扯扯,岳夫人出門來,遠遠地看到了,一皺眉頭,走過來訓斥道:“珊兒,這麼大姑娘了,成何體統?”

  岳靈珊又氣又急,叫道:“媽,小林子說爹爹不肯救大師哥!”

  岳夫人臉色一白,低聲道:“珊兒,你不懂。”岳靈珊看著母親的神色,便明白了,淚珠噼里啪啦的滾落下來,哽咽著道:“我去問爹爹!”拔腿便跑。

  林平之叫了聲師娘,便想溜走。岳夫人卻道:“平之,你去叫其他的師兄師姐們一起到正氣堂,師父有話要說。”

  林平之大是為難,想推脫,岳夫人心事重重的,哪裡有閒心聽他說話,說完便低著頭回去了。

  他去通知了大伙兒,回來復命,一進門,見岳不群面沉似水,岳夫人珠淚瑩然,岳靈珊在裡面守著令狐沖,已經不哭了。他拜見了師父師娘,說:“師兄師姐們已經去了正氣堂。”

  岳不群起身道:“師妹,咱們走吧。平之,你去勸勸珊兒。”

  林平之走到令狐沖床邊去。令狐沖迷迷糊糊的,似乎醒了過來,岳靈珊正在他床頭聽他說話,一見林平之,忙道:“小林子,大師哥在叫你。”

  林平之心裡一酸,忙走過去,道:“大師哥,我在這兒。”

  令狐沖費力的睜開眼,認一認他,低聲道:“師弟,你爹爹逝世之前……囑我帶話給你……”

  林平之登時便落了淚,使勁搖著頭,泣道:“不,大師哥,我不聽,你好好保重身子,等你的傷好了,再說給我聽,我現在不要聽!”

  令狐沖苦笑道:“我……我不成了……你爹爹說,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你家祖傳之物,須得好好保管,但你曾祖父遠圖公有遺訓,凡是林家子弟,不得翻看,否則禍患無窮……”林平之要不要聽,他管不了,只能提著力氣把這段話默完,算是了結了最重要的事情。其後便再度昏迷。

  林平之聽著,每個字都鐫刻一般印在腦海里,卻又一個字都沒聽懂,他六神無主,只覺得自己的魂魄像是活生生的飛到了他身上。

  ☆、出山

  岳不群的決定比他想像的更難以接受。他要所有的弟子跟他一起離開華山,名目很是堂皇:就封不平等人挑動風波上嵩山質問左冷禪。問題是重傷垂危的令狐沖卻被決定留在華山。

  林平之心裡很清楚,岳不群和岳夫人名為上嵩山質問,實為避禍。他們一來擔心嵩山派大舉來犯,二來怕的是桃谷六仙回來尋仇――嵩山派大家還有個臉面在,天下人冷眼看著,要撕破這張臉也不是易事,倒還好說,他們最怕的還是桃谷六仙,自己無論怎麼解釋桃谷六仙不是壞人,師父就是不肯相信。

  他們怕桃谷六仙,他和令狐沖自然不怕,林平之想著,若真是這樣倒也好,自己留下來照料令狐沖就是,等他們都走了,再去思過崖找風清揚幫忙,他便去向岳夫人求留下來照顧令狐沖的差事,岳夫人倒是同意,可岳不群卻在一邊發話:“平之,你以為我們華山派的動靜只有嵩山派牢牢看著麼?你以為你獨自留在華山,如木高峰之流不會上來找麻煩?或是如青城派的手段又如何?到時候你和沖兒豈不成了俎上之肉?”

  他有風清揚做靠山,哪裡怕這些個?但岳不群死活就是不同意,說:“我既已收你為徒,便當護你周全,否則豈不為天下人恥笑?何況你此時身上也有傷,還未痊癒,你怎麼照料你大師哥?”

  滿腹的道理苦於說不出來,岳夫人見狀,安撫他道:“師父安排了你六師哥在這裡守著沖兒,有他在,你還不放心麼?”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說什麼?

  正氣堂外,師兄弟們亂七八糟的都在收拾自己的行裝,人來人往,他只得先回自己屋裡去,隨便拿著幾件貼身衣物打了個小包裹。和他同住的師兄梁發,之前因為他受傷需要靜養臨時搬到別的屋子去了,這時也回來了,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笑道:“就帶那麼點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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