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梵葉目視前方，亦是無奈。
「我答應過他，所以這一次，我不能放。」
蘭無情側頭，看著身後的蘭仲初，眼淚大滴大滴的就落了下來。
蘭仲初身為長兄，向來不苟言笑。與一眾兄弟姐妹也都不愛親近。從她記事起，蘭仲初就已經執掌青丘的大小事務，想要見上一面都難。
後來她傷了腿不能動，六哥哥、日日背著他去後山看風景。
結果有次六哥哥因不小心，腳下踏空，兩人便一起滾到了一處山窪子處。她的腿腳不能動，六哥哥有扭到了胳膊。那山窪子竟一下難倒了兩隻小狐狸。
她和六哥哥溜出門已是常事，一晚兩晚不回家也是常事。有六哥哥在，狐父狐母倒也放心的很。
她和六哥哥仰天長嘆，猜著要過上幾日她們才會被人發現。
等到天黑之後，二人俱都有些絕望了。
結果那晚是大哥找到了她們。
蘭無情緊咬著唇，她依然記得，那日月下，是大哥背著她回的家。他平日裡雖是嚴肅，可對她的關心不比任何人少。
這件事情若是讓狐父知道，免不了要責備六哥哥。但是大哥回去也隻字未提。
後來她的腿漸漸可以行走時，也是大哥親手給她做的手杖，方便練習走路。
她最愛吃的東西，大哥都會想法設法的給她弄來。
一晃這麼些年，今日才猛然發覺，大哥本不是個冷漠的人，大哥對每個兄弟姐妹都很好。只他從來不說，也從來不會刻意表現。這一份血濃於水的親情，隱蔽又無法割捨。但終是讓她覺得溫暖的。
蘭仲初兩隻狐尾拉著沐忘塵的手，兩隻狐尾束縛住他的兩條腿。額上銀色的毛皮已經了成大半刺目的紅。
她張口狠狠咬在梵葉的胳膊上，「放我下去，我要去救我哥。」
梵葉吃痛，卻將她抱的更緊。
「他舍了命救我們，是不想蘭兒有事。現在回去，便是辜負你兄長的一片心意？」
心意？用哥哥的性命換她生的心意，她寧可不要。
蘭無情伸手胡亂打在梵葉身上，「壞尼姑，你快放我下來。你若是不放，我會恨你一輩子！」
梵葉聽罷，卻是狠下心道，「就算蘭兒恨我，我也不會放。況且這雪妖與你兄長早有恩怨，就算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放過你兄長。」說著，她的聲音漸漸也安靜下來，「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蘭無情從梵葉懷中，看著身後的人。那一雙眸子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只看著她，忽的一笑。
大哥不愛笑，也從未對她笑過。
現在這笑，蘭無情覺得太過難看了，比哭還要難看。
沐忘塵一點沒有手下留情，他將蘭仲初的四條狐狸尾巴全都生生震斷。
九尾一族的狐狸，尾巴就是修行的根本，即是弱點也是強大的標誌。
四條狐尾不知要修煉多少年才能得來，如今就這般斷了，不僅修行白費了，就連命也去了大半，恐不久矣。
沐忘塵低頭看著蘭仲初，手中聚集了一股強大勁氣。「這千百年來，我日日痛苦，你倒好，躲在青丘逍遙自在。她的死你當真一點都不愧疚嗎？蘭仲初，你可知道，到死她仍舊還在護著你。」
沐忘塵見他不說話，氣的一把抓起他。
「我最看不慣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當真沒有心的嗎？」
蘭仲初也看著他，眼中看不清是何意。
他抬手握緊沐忘塵的手腕，「你就這麼恨我殺了她嗎？」
「是！」
蘭仲初點點頭，「是非不分，果然是個傻子，枉活了這千百年。既然你這麼想給她報仇，那便殺了我。你我之間的恩怨了了，或許你會過的快活些。」
沐忘塵攥著他衣襟的手握的骨骼作響，「那我就成全你。」
蘭無情苦苦搖頭，「不要，不要……」
沐忘塵的手已經按在了蘭仲初的頭上，強光四射而出。
明明隔了很遠，但蘭無情卻看的一清二楚。她鬆開抓緊梵葉的僧袍的手，眼淚滴落在雪地之上，許久她才輕聲道，「你若是不放開我，你我便是仇人。我不會恨你，但我會記著，記著大哥的死，記著你的絕情。然後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你。」
梵葉的腳步慢了下來，從前，現在，她都沒有聽過她這般冰冷的語氣。這話算不得多狠，但這話說出來，梵葉總覺得好似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一般。
她終究還是不願意讓她傷心的。
不過就是一死，能一起赴死又有何妨呢？
梵葉抱著她，眼中忽的攏上一股子笑意。
「永生永世都不原諒我，這話說的還真是有些傷人。既然蘭兒不願意走，那我便依了你。可惜了，可惜對於蘭仲初，我算是食言了。不知道死後佛祖會不會生氣呢？」說著，她低頭靠近蘭無情眼前，又喚了一句，「抱緊些，我這就帶你回去。」
蘭無情雙手環住她白潤的頸脖，梵葉眸中紅光一閃，腳下如風。
風雪迎面砸來，俱都擋不住。
站定，梵葉取下佛珠甩向沐忘塵，「快去救他，我可支撐不了多久。」
蘭無情點頭，飛撲到蘭仲初身邊。
「哥哥，小七來晚了。」
蘭仲初跪在地上，兩手垂地，艱難的抬起眼皮，「傻小七，怎麼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