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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朱七七冰雪般的神情恍若冬雪初融,化作明眸里流不盡的淚滴,水潤明亮的一汪清潭,裡面仍然是對沈浪難以淡去的愛意。

  沉甸甸的,仿佛帶著生命永恆的重量。

  功虧一簣。

  她漠然地站在一旁,神情恍若幽靈宮裡的玉石地面般的冷硬,一雙眼睛如同兩個空落落的黑洞,燭光都映不進她的眼底。

  許久許久,久到兩個女子的哭聲漸息,白飛飛才溫柔地吐出嬌媚冰冷的話語:

  “只會流眼淚的女人,都是呆子,都是飯桶。”

  她那雙空洞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朱七七,仿佛能看透人虛偽的表皮:

  “女人為什麼總是受人欺負?只因為女人往往只知流淚,只知痛哭,但眼淚卻是什麼事也不能解決的。”

  染香被她這一眼看得內外冰冷,淒神寒骨,忍不住蜷曲了身子。朱七七卻是內外明澈,淨如琉璃般的坦蕩隨心:“你難道從來不流淚的?”

  白飛飛捻了一株洛陽紅,卻沒有如同方才那般捻得零碎,只是握在手裡,反覆把玩,好似愛不釋手一般。

  牡丹雍容,在這大漠的土地上栽培更是極難。

  她方才,卻漫不經心地碾碎了一朵上好的崑山夜光。

  她語氣隨意地道:“從不。”

  白飛飛有著流不盡的淚水,幽靈宮主卻從不為男人流淚。

  “你難道從來未遭遇過痛苦?”朱七七的詢問單純得天真。

  白飛飛的聲音淡淡的,冷冷的,還有些難以言說的涼:

  “我所遭受到的痛苦,你們永遠也想像不到,但我卻從來不流淚……從沒有任何事能令我流淚。”

  朱七七道:“你……你難道不是女人?”

  白飛飛看著她,靜靜的,青蔥白玉般的手指輕輕點在花瓣上:“我不是女人……我根本不是人。”

  這漆黑的洞穴中沒有光,細雨綿綿的天氣讓這裡說不出的涼。白飛飛站在黑暗之中,無端便生出了十分的陰冷與可怖。

  宛如一朵在皚皚白骨上舒枝展瓣的花。

  饒是朱七七膽大包天,此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囁嚅地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

  白飛飛仍然看著她,用一種平靜的,溫柔且空洞的目光凝視著她。

  半晌,才緩緩地道:“我只是幽靈……”

  “別人都將我喚做幽靈宮主。”

  ☆、[玖]罪業纏身

  染香死了。

  白飛飛將她作為替身,在黑暗中算計了沈浪一把,讓染香死在自己所愛之人的手下。

  她唇角仍然掛著那樣溫柔而又詭譎的笑容,笑看著沈浪懊喪而後悔的臉,心中的快意簡直如燎原之火,見風就長。

  她痛苦,就絕對見不得別人快樂,而看見沈浪痛苦,她卻會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

  真好……真好……沈浪明明是跟她一樣的人,又怎能得到她求之不得的快樂呢?

  沈浪的聲音散漫中帶著笑:“你一心想騙盡天下的人,所以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因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你只有寂寞孤獨地過一輩子,一輩子痛苦。”

  白飛飛靜靜的看著他,眉眼便不自覺地帶出了一分相似的漫不經心,話語含笑:“誰說我痛苦……至少,現在你就比我痛苦得多。”

  染香的屍體還未涼透,死在沈浪懷裡的女子唇角還帶著一絲幸福的笑。

  沈浪忍不住握了握拳,道:“你瞧見別人的痛苦,就覺得開心,是麼?”

  白飛飛甜蜜地道:“不錯,尤其是瞧見你痛苦的時候。”

  沈浪沉默良久,卻是問道:“你既然如此恨我,為何還要和我成親?”

  為什麼還要和你成親呢?

  白飛飛的眼眸里一片陰霾的暗光,深深的,望不到盡頭的:

  “我自己痛苦一輩子,也要你痛苦一輩子。”

  聽著沈浪細數著她種種的計劃和曾經暴露出來的疑點,平靜而沉穩的聲線中透著一股從容的優雅和智珠在握的睿智。

  白飛飛不得不承認沈浪的確是一個很吸引女人的男人。

  至少,那一份不管在何種危險的境地之中都依然淡定自若的沉穩,就會讓脆弱的女人產生想要依靠的痴。

  沈浪沉著地開口說道:“你早已探聽出王夫人與王憐花的來歷,所以你潛入中原,甚至不惜賣身為奴,只想被那好色的王憐花買去,好趁機為你母親出氣。”

  白飛飛頷首承認:“只因我也得知他母子的手段,若是力取,我只怕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只有智取。”

  沈浪輕輕一嘆,話語中的也不知是憐惜還是後悔:“哪知你的妙計竟被朱七七破壞,她的一番好心,竟反而害了你。”

  白飛飛一聲冷笑,唇角摻了蜜的笑容仍然甜美,卻不知諷刺的是誰的虛偽誰的言不由衷:

  “我倒並不恨她,我只憐她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孩子。別人若是賣了她,她只怕還會為那人點銀子。”

  也就那個傻女人會為了你頭也不回地扎進火坑裡,別說你把她賣了,只怕是你殺了她,都只會換得一聲甘之如飴。

  白飛飛笑得風華絕代,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卻扭曲著所有的光,許是嫉妒許是惡毒,卻又含著幾分愛意幾分憧憬地凝視著那個藏在黑暗裡的男子。

  她看著沈浪,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可沈浪有愛他愛得如痴如狂的朱七七,她卻什麼都沒有。

  白飛飛知曉自己游離在理智和瘋狂的邊緣,死與活,善與惡,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但是她為什麼要選擇?為什麼要徘徊不定?她要人生,要人死,她要死得快活,也要死得不寂寞。

  眼神含著涼薄,唇角掛著冷笑,她看著沈浪訴說著自以為了解她的一切,說著金無望為了救她而斷了臂膀,說著快活王,一點點的試圖動搖她的心。

  白飛飛隨了他的意,對金無望的傷殘流露出黯然和愧疚,對王雲夢流露出同情和憐憫,對快活王的恨意和悲傷。

  只是口中吐出的時而激動時而懊喪時而冰冷的話語,亦真亦假,如夢似幻。

  沈浪以為他能看得透她?

  可笑之極。

  愛是假的,恨是假的,陰謀算計忍辱負重,通通都是假的。

  她的一生,只是一場笑話。

  唯一真實的是映在眼底的,還有幽靈宮地面上那點溫度,雪地里一抹墨色的發,除此以外,通通都是假的。

  這世上有什麼是真的呢?

  白飛飛笑意溫柔,輕輕地將朱七七推向黑暗中的沈浪。

  黑暗中仍然能看到她一雙清亮亮的眼眸,似是冷淡似是柔媚的眼波,淺淺地在她身上一掃而過。

  她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沈浪走去,仿佛前面就是她幸福的彼岸。

  她身後,白飛飛微笑著收回不自覺伸出去的手,白玉般的手指上只勾著幾根墨色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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