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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兩年,三年,我慢慢被派遣下山任務,就更少與主人見面,我懷揣著一點謹小慎微的愛戀,視若珍寶的細細咀嚼,生怕被人窺探了去。我曾經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一輩子。可人的一輩子有多長呢?我那時從未料到會遇見她。

  我在沅陵中了埋伏,落在了她的別院裡,從此把心和人都遺失在了她身上。

  總也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珠簾輕響,伴之而來是一聲輕柔如春風的問詢:「姑娘,你醒了?」我手肘撐在床的里側,支起半邊身子,抬眸看見她手捧托盤,白衣若雪,風采動人。

  她見我看她,輕輕頷首,眼皮微垂,睫毛蓋住了一半的目光,含著些……仿佛是不好意思的笑意。

  ……清冽得近乎是甜美了。

  我不免多看了一眼,她卻駐足不前,將頭也一併低了下去,忸怩得像是尋常人家見到心上人的小媳婦。

  「姑娘?」我喚她。

  「嗯。怎麼了?」她抬起頭,一臉從容的將托盤放下。

  我:「……無事,謝姑娘相救之恩。」

  她眉眼略一展,露出個溫暖的笑來:「我昨日去後院賞花,看到姑娘倒在花叢里,順手就救回來了,醫者仁心,姑娘不必在意。既然姑娘醒了,先把藥喝了吧。」

  她端碗過來,我正要伸手去接,她手不急不緩的往回一撤,道:「姑娘,你有傷在身,還是我餵你吧。」

  我:「不必了吧?」

  「你的手現在還拿不了東西,不信你試試。」她將勺子放在我手裡,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指尖似乎若有若無的划過我的掌心,有點癢。

  我捏住勺子,手指顫抖得厲害,最終還是不自在的接受了她的餵藥。

  期間她一直看著我,眼神有種說不出的灼熱,然而當我忍不住與她對視時,她眼裡又是湛然若水的,坦坦蕩蕩,仿佛之前都是我的錯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她問我。

  「我姓黃,名槿。」

  「那我叫你阿槿好了。」

  我:「……」

  她抿了抿唇,深灰色的瞳子帶著一點認真和期許一瞬不瞬的看著我,道:「我是連.城。」

  她似是怕我沒聽清楚,一字一頓又重複了一遍:「連、城。」

  我頷首:「連姑娘。」

  她遞過來的湯匙一頓,放回了碗裡,手指用力扣著碗沿,我一度懷疑她是想把那碗藥糊我一臉,雖然最終她還是把那碗藥餵完了。

  她走之後,我躺在床上,心想:今日的錯覺未免太多了一點。

  我在這座別院休養了一個月,其實我的傷二十來天就好了,後十天是連.城硬說自己的病人要留院察看,我想想近來也沒收到什麼新的任務,乾脆遂了她的願。

  平心而論,連.城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待人和善可親,時時讓我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只是春風再好,我還是該回到屬於我的四季。況且,我的錯覺愈發的真實起來,我自己喜歡女子,有時候也會把她往那個不可與人言的方向想。起初半信半疑,直到我偶然闖進她房裡,看到書案上未完成的丹青。

  我提出要離開別院,她爽快答應,只是在沅陵城外牽著白馬,咬著乾草莖的人是誰?我一瞬間多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我強忍住皺眉的衝動,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以為她會說「我本就是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沅陵也只是暫時的落腳地而已,現在膩了,想四處走走,誰知道這麼巧就碰到你了,當真是緣分,不如我們就此同行吧?」我把應對措辭都想好了,就說「我有任務在身,恐怕不能陪連姑娘四處走走了。」

  誰料她輕笑一聲,往我面前跨了一大步,我下意識往後退卻被她一把按住肩膀,距離近到幾乎能數清她濃密的睫毛,她呵氣如蘭:「我在等你。」

  我覺得渾身都發癢,手上的力氣也就不管不顧了,她給我推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我又伸手想去扶她,及至一半便想收回來,手已經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拉住,眼前一花,懷裡撞進了一具柔軟的女子的身體。

  不疼,卻貼得很緊。

  一觸即放。

  我剛剛凝聚的蓬勃怒火頃刻間只剩下星星點點,只往後退了三四步,輕輕呵斥她一句:「連姑娘,你逾矩了。」

  回應我的是某人燦爛得開出鳶尾花的笑容。

  我有些晃神,她笑起來真的很像主人。罷了,主人是我自己配不上,至於連.城,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只是我沒想過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的。

  從沅陵到京都,她足足追了我大半個晉國,官道賽馬是常有的事,我也曾借著樓里的人手替我掩護,暫時逃得一日兩日,又會被她追上,像是生了三頭六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藝齊齊往我身上招呼。

  這日兩人先後在一座客棧停下,我從懷裡摸出銀子,扣在櫃檯的帳本上,道:「一間上房。」

  連.城在後接道:「我也要一間。」

  掌柜歉然道:「客官對不住,小店只有一間上房了,我看你二人也像是相熟的,不如就同住一間吧。」

  連城喜聞樂見:「好啊好啊。」

  我:「有沒有柴房?」

  掌柜:「柴房給一位進京趕考的相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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