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95）
季沉西把手裡的資料遞給向洋，靜靜聽完了寧跡的話。緊接著換了只手拿手機，臉上面無表情，連聲音都格外淡薄，「可笑。」
寧跡眉梢動了動，「你還想守著她一輩子？莫雲帆回來了，她已經準備開始新生活了，季沉西，你以為你現在自殘的方式的能得到多少同情？別讓我瞧不起你。」
季沉西眉梢微沉，「我查過莫雲帆的底，他不會虧待她……」
「那你呢？一輩子為她畫地為牢？」寧跡繼續道，「楊如星是楊家唯一的女兒，對你現在的事業也很有幫助，她是真心喜歡你的，一個女孩子開口請阿笙牽線，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季沉西頓了頓，沒說話。
寧跡還在說，「讓你和楊如星見見是阿笙提出來的，她是洛天晴最好的朋友，如果洛天晴對你還有那麼一丁點感情，她會給你介紹其他女人嗎？她敢介紹嗎？阿笙說了，就當朋友見個面，不合適就當交個朋友，她再幫你介紹其他的。」
季沉西胸口忽的一顫，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有些出神。
至少有一句話寧跡沒說錯，蕭笙是洛天晴最好的朋友，她的態度，其實有一部分代表了洛天晴的態度。
自嘲的笑了一聲，他說道，「這事兒你們就別瞎操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會自欺欺人，更不會自殘。我還有兒子。就算為了我兒子，我也會好好活著。」
「楊如星過幾天會跟著楊董一起去洛杉磯，我已經安排好了，就算是看在楊董的面子上，你也不該再推辭。」寧跡看了看身旁的小寧願，不太想再和他廢話，「你再這麼下去，兒子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別人的。」
寧跡不等他答話便掛斷了，季沉西擰了擰眉，把手機扔在一邊，修長的手指重重按壓著自己發脹的太陽穴。
向洋還未出去，見此忍不住開口說道，「寧四少和寧太太也是為了你好，季哥，你不能永遠只活在過去，總得朝前看啊，感情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你當年對嫂子，不也是在一起時間長了才有感情的嗎？」
季沉西抬頭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你也覺得我應該去相親？」
他腦海中回想著第一次和天晴見面的場景，她八歲，他十二。小孩子不懂得什麼叫一見鍾情，也不懂得什麼叫日久生情。
但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她是屬於他的。
他深吸口氣，幽深的眸在向洋身上掃了掃。
向洋微微低下了頭，「我覺得這並非是相親，只是多個認識朋友的機會。」
季沉西眉梢動了動，「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另外，留意一下楊董到達洛杉磯的時間，接洽一下。」
寧跡哪會跟著蕭笙一起胡鬧，說白了，他只是想給自己引薦楊董這個人。
頓了一下，他又抬起頭來，叫住已經到了門口的向洋，「留意一下莫雲帆那邊的情況。」
向洋微微一愣，「需要我讓人……」
「不需要。」季沉西臉色微沉，「留意點就行，別讓她委屈。」
向洋微一抿唇，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
三天後，黎城蔚光醫院。
天晴看著病床上靜靜熟睡的晴風，拿著濕毛巾輕輕給他擦手。
小念一站在一旁，揚著頭問她，「媽媽，為什么舅舅還不醒過來？」
天晴微微一頓，把毛巾放了下來，轉過頭看他。念一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童真，天晴抿了抿唇，突然間想笑。
這是什麼孽緣？
對於小念一是該叫晴風舅舅還是叔叔，她已經想了好久，但始終想不到答案。
「媽媽？」念一見她沒說話，又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來，低頭看著小念一，「舅舅太累了，等睡夠了就能醒了。」
念一眨眨眼睛，有些不理解舅舅為什麼要一直睡，他趴在床邊，小手抓住晴風的手，「舅舅，你快醒過來吧，不然人家會說你懶的。」
晴風的手驀然動了動，念一猛地一喜，抓住晴風的手劇烈搖晃起來，「舅舅動了，舅舅醒了……」
天晴一愣，抬起頭來，「念一，你說什麼？」
「舅舅動了，他剛剛握我的手了。」念一回過頭，認真的回答道。
他的話音剛落，晴風虛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姐……」
天晴陡然愣住，緩緩的轉過頭去。
晴風慢慢睜開眼睛，手微微動了動想把手臂抬起來，又重新叫了一聲，「姐。」
天晴眼角驀然一酸，抓住他的手，「晴風……」
她匆匆忙忙按了鈴，叫醫生過來。
醫生給他做了檢查，確定他已經沒事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外，把空間留給了許久未見的姐弟倆。
晴風扯了扯唇，勾起一個弧度，聲音依舊虛弱，「我沒事了，你別哭，都這麼大人了，連三歲的小孩子都不如。」
他視線轉了轉，落在小念一的臉上，抬起手摸了摸小念一的小臉，「和姐夫長得真像，真可愛。」
他只知道念一的存在，並未見過念一，如今一見，他眼眶忍不住酸澀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他抬起頭，在病房內掃了一圈，又將視線落在天晴臉上，「姐夫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晴風……」天晴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嗯？」
她咬了咬唇，頓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我們……離婚了……」
晴風陡然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是因為施雯？」
季沉西能同意離婚？他覺得他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後世道就變了。
天晴搖搖頭，「不止她的原因，還有我……我的身世……」
晴風深吸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
「你也知道？」
晴風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以前不知道，但我回來之前，拿到了爸爸留給我的遺書，爸爸在遺書里都告訴我了，姐，我們被有心人利用了，姐夫他根本……」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天晴皺眉。
「你和他離婚，是因為你和他的身世？」當時情況緊急，邱文建刻意算計，他聯繫不上她，著急趕回來的路上出了事，沒想到自己再度醒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姐，你是不是過不去這個坎，覺得無法原諒？」
她和晴風一母同胞，從小又是一起長大，晴風對她極為了解。
她微微垂了眸，視線的焦點落在小念一的身上，沒有答話。
晴風撐著從病床上坐起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那都是爸爸和媽媽的事情，他們都已經不在了，過去的事也該隨著他們的離開而消失。」他看了看小念一，「你看看念一，他什麼都不懂事的年紀，就已經被你們選擇了命運。」
「晴風……」
「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完。」晴風打斷她，「洛天晴，你真彆扭，真自私。你不就是因為自己得不到救贖嗎？如果媽媽還活著，她一定希望你幸福，而不是看著你因為這些已經爛掉的往事折磨自己。」
天晴看著他，眼底的氣氳不斷往上升騰。
「如果你一定要得到一句原諒，那我來替爸爸媽媽說。」晴風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臂拉住她的手，「姐，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上輩人的事本來就和我們無關，你不用自責，我相信媽媽在天堂一定是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當初為了愛情，那麼努力的和爸爸在一起，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因為所謂的仇恨放棄自己的愛情。」
沒有人比晴風更有資格說這些話，他是顏芷瑜的兒子，是除了她以外，顏芷瑜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延續，是唯一一個能站在顏芷瑜的角度跟她說話的人。
天晴的眼淚驀然間掉了下來，愣愣的看著他，「晴風……」
「媽媽不會怪你，所有人都不會怪你，他們都希望看到你幸福的模樣，而不是你鑽牛角尖折磨自己的模樣。」晴風微微勾了勾唇，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我是媽媽的兒子，這裡和媽媽是連著的，我說的話就是媽媽想要告訴你的。姐，在能幸福的時候就別放棄，要用最好的自己去對待最愛的人，，而不是用最壞的自己去考驗對方是否愛你，姐夫也是人，這十年間，他比你更掙扎，可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放棄你？」
即便那麼痛苦，季沉西也從未想過要放棄她。而她一直說自己敢愛敢恨，卻是一直在逃避的那個人。
天晴心口處猛然縮了縮，緊緊咬著下唇，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晴風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贖她的人，事實上，他也給了她救贖。
過了片刻，她猛然站起身，一隻手抱起小念一，「抱歉，晴風，姐姐可能不能照顧你了。」
晴風如釋重負的笑了笑，朝著她擺了擺手，「你回去吧，做你該做的事兒，不能一輩子這麼彆扭，人都是會疲憊的生物，姐夫也不例外。」
「我讓陳姐過來。」她抿了抿唇，又看了看他，抱著念一離開。
「等等……」
晴風突然又叫住她，她頓住腳步，回過頭去。
「還有一件事，在你心裡可能也是心結。」
「什麼？」
「爸爸的死。」
天晴身體陡然一僵。
洛遠山的死，雖說和季沉西沒什麼直接關係，但到底是因為他縱容了施雯。
晴風嘆了口氣，「爸爸的死不全是因為施雯，那天在接到了天晴的電話之前，他還接到了邱文建的電話。爸爸不會相信施雯的話，但對邱文建的話，一定沒那麼強的戒備心。」
施雯對洛遠山來講只是個路人，而邱文建，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誰才是真正能刺激到洛遠山的人可想而知。
天晴愣在原地，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眼淚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
她抱著小念一，面對著空蕩蕩的洛公館有些害怕。
說到底，還是她膽怯了。
正巧莫雲帆的電話打進來，她在沙發上坐下，平復了一下才接通，「莫大哥……」
「天晴。」
「抱歉。」她打斷了莫雲帆的話，直接說了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莫雲帆微愣了一下，輕笑起來，「想通了？機會不會一直等你……」
「我知道。」天晴冷靜了許多，「所以我不能辜負那個一直等我的人。我不能為了逃避而答應你，這對你不公平，對我自己和他也不公平。」
莫雲帆早已料到結果，並無多大意外。
微微一頓，他繼續道，「天晴，你真的很單純，單純的想讓人把你保護起來。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性格。」
「我也想過，也有了答案。」天晴輕笑，「大概是季沉西從小對我的縱容和寵愛。我去夜總會，他會放下所有的事陪著我，不打擾我，但總是陪我到最後，我招惹了小混混，他會擋在我面前豁出命的保護我，我跟人打架，他只會關心我有沒有吃虧，他從來沒覺得我給他闖了什麼禍。我想，我變成今天這樣，是被他慣的。」
她只需要跟在他的身後，不管有什麼事他都會替她擺平。
她以前從沒覺得季沉西有什麼好，只覺得他這個人，死板又不知好歹。可現在想想，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她。
莫雲帆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
「什麼？」
「季沉西這兩天在相親，對象楊氏集團楊董的女兒楊如星。我聽說，他和楊董相談甚歡，楊董很中意他。」
天晴一愣，臉色驀然間變了。
薄怒從眼底往上涌，她掛了電話，轉身上了樓。
小念一跟在她的身後，直至衣帽間才停下來。
她取了行李箱過來，把衣櫥里的衣服往行李箱裡收。小念一看著她，「媽媽，你也要走嗎？」
她抬了抬頭，拉著小念一在地毯上坐下來，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緊咬著牙勾起了唇，「不，媽媽帶著你去找爸爸。」
聽到「找爸爸」三個字，念一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天晴臉上的笑意陰嗖嗖的。
相親？離了婚他過得還挺滋潤，才三個月他就開始迫不及待的相親了。
混蛋，又騙她！
天晴合上行李箱，帶著念一趕往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