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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一次點開微信,看著她和景琇那個不長的通話時間出神。

  下午阿琇問她「陸放就真的只是你媽媽好朋友的兒子嗎?」,說明阿琇顯然查到了她和陸放不只是這樣的關係,所以她一下子慌了神。為自己曾經的隱瞞抱歉,也為自己曾經的猶豫難堪。她不知道景琇究竟了解了多少,了解到的有沒有誤差。

  她和陸放認識很久了,陸放的父母是她父母的同事兼好友。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在父母就職的大學附屬小學上學,他們經常結伴上下學,他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同樣的初中、高中直到大學。陸放喜歡她,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包括他們雙方的父母。除了她自己。

  她不喜歡陸放,她從來都只把陸放當哥哥看的。可面對著他沒有徹底挑明的、有分寸的示好,她暗示婉拒過,卻沒有狠下心讓雙方難堪。也許是她的態度,給了雙方父母誤會,他們覺得,興許自己只是小女孩矜持或者心態沒有轉變過來,等交往一段時日了就會明白的,畢竟他們那一代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於是,她讀研的那一年,陸放準備出國留學了,雙方父母就商量著,兩人先訂個婚,定下來。感情可以慢慢培養起來的,反正距離兩人完成學業結婚還有時間。門當戶對,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要珍惜的。所有人都這麼勸她。

  她也曾經試圖過說服自己,也許喜歡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很多人也都一輩子沒有真地愛過一個人,也一樣好好地過了一生;陸放各方面都很好,脾氣也好,興許他們在一起生活,真的也不會太差。大部分人都是這麼循規蹈矩、太太平平過日子的,她大概也可以的。

  可是,訂婚的日子越接近,她越明白。她不可以,她做不到,她不甘心,她不願意!所以她爆發了。

  等她遇見了景琇,愛上了景琇,明白了什麼是心動,什麼是愛情,才越來越明白,當年她沒有放棄愛一個人的權利,是多么正確又幸運的事。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她如果回答景琇不是,來不及解釋清楚會加深誤會;她如果說是,那便成了鐵證如山的自欺欺人。在剛剛那樣混亂緊急的時刻,她該怎麼用三言兩語解釋給景琇聽而不至于越說越錯?

  她需要一個可以從容和景琇說話的時機。

  季侑言父母的小區到了,是一個封閉式的小區,魏頤真出示了業主卡才進去的。

  地段不算好,有點偏僻,和之前的房子差得有點遠,和學校距離也遠。季侑言奇怪父母怎麼會買這裡的房子。

  魏頤真聽出了季侑言的不滿意,幫忙解釋道:「我接送阿姨的時候,和阿姨先聊過幾句,也說過這個小區地段的問題。」

  她頓了頓說:「阿姨說,你……演電視劇以後,家裡開始不時會有人上門詢問,甚至要採訪。街坊鄰居也常背後說長道短,他們不堪其擾,就換房子了。」

  季侑言錯愕,隨即是翻湧的自責。她以為他們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聯繫了才換的房子。她以為她絕口不提,就真的能抹去他們之間的聯繫,竟然從來沒有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考慮過,她的成名,會給他們的生活帶去怎樣的麻煩。

  她進到屋子裡,站在玄關向內打量,一眼就看見了電視櫃旁擺放著的全家福。有水汽漫上眼眶。

  魏頤真記得季侑言之前和她說過的那一句扎心的「有辱門風」,看季侑言和父母的相處,也猜出了他們一家人應該有過很深的隔閡。

  她勸慰季侑言道:「侑言,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有什麼坐下來好好溝通。我看你爸媽,心裡是有你的。」

  季侑言拿起相框,久久地凝視。

  魏頤真透露道:「我昨天睡的客房,其實好像是平日裡你爸媽的書房。我借用桌子的時候,注意背後的書櫃裡有一本《北城鐘聲晚》的小說,還有幾本時尚雜誌和捲起來像海報的紙張,有本雜誌我掃到封面是前段時間你剛拍的那本。」

  她指了指前面的房間繼續道,「還有這個房間,你媽媽說是你的房間。你看,他們其實是有在期待著你回家的。」

  原來,是有盼著她回家的人啊,她不是真的無家可歸的浮萍,死後也無處可去的孤魂。

  季侑言的淚水終於無聲地滑落在了相框的玻璃上,像是他們全家人都濕了臉頰。

  她擦著相框上的淚,低聲應魏頤真:「魏姐,我知道了,謝謝你。」

  魏頤真拍了拍季侑言的肩膀,溫聲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澡,洗完抓緊時間補個眠。我也去了。」

  季侑言點頭。

  她推開父母給自己留的臥房,臥室內,陳設布局,與她當年的臥房幾乎一樣。甚至連那一面獎狀牆,都被一張張搬了過來。

  季侑言慢慢地合上了門,踏入房間。她掃視過房間內的桌椅床被,一點點看過房間桌子上的擺件:她存了很久的小豬存錢罐,她參加夏令營親手做的石膏像,她最常用的頭戴式耳機……到處,都是她生活過的氣息。

  她摸過桌椅床被,沒有一點灰,顯然是常在打理的。

  為什麼都這麼驕傲,驕傲到誰都不肯先低頭示好,驕傲到,就這樣錯過了一生。

  季侑言佇立著,心酸得發疼。

  半晌,她深吸了口氣,有了決斷。她轉身進配套的衛生間洗了把臉,梳了頭髮,精神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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