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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那些莫無虛有的自尊, 她更想再見到嚴無為一面,哪怕是用另外一個人的身份。

  「是啊,我回來了。」

  那是個陰雨濛濛的午後,她撐著四十八節竹骨竹叩開了嚴無為的門,信步而入,對那個站在廊下的女人這般說道。

  「回來就好。」女人輕輕一笑,仿佛一點也不在意她這麼久才回來的事實。

  她這一生已然習慣了等待慕容壡,從王都到黔州,從黔州到王都,又從王都到了江北,她一生都在等,一生都在愛。

  她收了傘,走到了她的身前,比起年少之時,而今的她已然高出女人許多了。她伸出微涼的雙手輕輕地握住了她,問她:「我要你泡的果子酒泡好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那女人已等待了三年,所以她才會低眉淺笑道:「早就泡好了,就等你來了。」

  拍開塵封三年的泥土,酒香四溢,她們二人坐於廊下,面對面執棋而落。

  時光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她們初歸王都時在清泉殿庭院內下棋的時候,那時她們對弈,她問起她關於秦國將來之事。

  她說可立慕容器為儲,於是便有了接下來那麼多年的故事。

  而今再回首,不知是對是錯。

  她飲下了一口她為她泡了三年的酒,笑:「好喝。」

  女人展顏輕笑,確實是個溫柔的妻子:「你喜歡便好。」

  她終於等到了那個人回來,為她做過了臻子酥,讓其品過了她泡的酒。

  她們二人下著棋低聲說著話,她同她講這三年慕容器繼位之後在位的所做所為,問她覺得如何?她亦笑著點頭道:「她做的很好,沒有辜負了你兄長的期望。」

  「那你有…對她失望過嗎?」

  她搖頭,溫言對她說道:「她是我們一道養大的孩子,我怎麼會對她失望呢。」

  她一怔,繼而低聲神色不明的應和道:「是啊…她是我們一道養大的孩子。」

  她不再提起關於慕容器的一切,只同她說她們兩個人在時一道經歷過的事,有些她記不得了便問她,她也會好脾氣的同她講起多少年的以前。

  清明時雨,瀝瀝悽悽。

  她陪她在廊下坐了一整個午後,直到夜幕四合之時,她說她有點累了,於是她便道進屋吧。而林間的隱客便是在這時提著劍從暗出走出的,同經年前一樣,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她看著那黑衣蒙面之人執刀沖她心門而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中秋時節,於太和殿上發生的那一幕。後來的這些年裡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悔,想自己當時為何沒有將殿中防衛布好,讓刺客混進來,悔自己當時為何沒有趕上那一劍,為她擋下那致命的一擊。

  時光重來,她終於清醒了過來,然後一躍而起,衝上了殿台之上,將那個人擋在了自己身後,然後那一劍便刺中了她。

  她終於擋住了那一劍,然後倒在了她的懷裡,她看著她的容顏,目光眷戀,對她道:

  「玄世…別怕。」你不要怕,你不會有事的,只要我在,我定然不會讓你出任何事的。

  言罷,她便失血過多的倒在了她的懷裡,暈了過去。

  隱客收劍取下面罩,對跪坐著的那人道:「王上。」

  慕容器低著眼,看著懷裡安然無恙的女人,良久,她輕聲道:

  「你終是為她擋下了那一劍,圓了你的心魘…」

  「嚴無為…你該醒了。」

  醒來吧,從那個姑姑為你編制的謊言裡醒來吧,醒來看看這世間,看看我,看看我是誰。

  …

  她抱著她在廊下枯坐了一夜,沒有再對她說起自己這麼些年關於她對她情誼的隻言片語,比起那些,她更在意此刻她與她的相擁。

  時光冉冉,一晃經年,她至少還擁有過她短暫的柔情,只是這一切到了天明便是結束了。

  天亮之時慕容器將嚴無為送回了房,然後便起身走了。

  同她來時那樣,她帶走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仿佛像從未出現過在江北一樣,除去了廊下棋盤上的那場對弈。

  她不該出現的,這場戲裡從始至終都不曾有過她的身影,這樣…也好。

  …

  嚴無為昏睡了整整三日,醫者說心魔作祟,除去便好,慕容器太了解嚴無為了,她知道她的心魔是什麼。她一直走不出當年在太和殿上的那場遇刺,更也無法看穿慕容壡死前為她留下的謊言。

  所以她從王都而來,用另一個人的身份與她相逢,與她相見。

  她們對弈,她們相淡,然後在對方最放鬆的時刻派出早已準備好的隱客。

  她讓她擋下了那一劍,了了自己多年的夢魘。

  她也等到了她的歸來,平了自己多年的宿願。

  而今過後,她會再度醒來,不會再將她當成另外一個人,這也就意味著她將不會再得到她的片刻柔情。

  …

  誠如慕容器所想的那樣,嚴無為在她離開後的第三個清晨終於清醒了過,她環顧四下,那間不大的屋子裡除了她自己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那一瞬間,心便空了下去。

  她緩緩起了身,清明雨後,綠枝新枝,一切都在重新開始,她穿著件月牙白色的長衫,青色散滿肩頭,靠在門沿上低著眼帘看著廊下那盤沒有下完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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