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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慕容壡輕笑了一聲,然後上前一步,扶著慕容器的身子將她轉了過去,讓她看著殿下的眾人,對她道:

  「看看台下的人,這台下的每一個人,你都看仔細了。

  知道麼?這些人,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像嚴相一樣待你好,甚者,還能為你拋妻殺子…這些,你都該心存感激麼?」

  慕容器被慕容壡問的說不出話來,「我……」

  「他們待你好,是因為你姓慕容,你叫慕容器,你是太子,是孤的繼承人,可除去了這些,你又是誰呢?你又能得到誰的好呢?」

  慕容壡的話像是一打鑰匙,一下打開了慕容器那已經忘卻了的記憶大門,那是她還未當上太子的時候,那時的她失去父親,失去「太子嫡女」這個身份的榮耀,所有宗氏子弟都在盯著那王位,都在暗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在那之前,他們還曾是她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但當絕對的權勢擺在眼前時,他們又有誰關心過她?問起過她?

  他們都想要殺了她,想要她死,那怕是她的母親,外公,舅舅,皆是如此。

  「孤的好太子,孤讓嚴無為做你的太傅可不是為了讓你去感激她的。孤要你借著她,踩著她,一步步地往上爬去,去爭,去搶,去奪回你的所有,直到你得到你所有想要的了為止。

  台下人臣,世間百姓,皆為你盤中棋子,而你是執棋人,你不用去感激誰,更不用去記得誰的恩情,因為執棋人永遠只能有一個,棋子的作用只能是助你贏得這盤棋,若是有棋子干擾了棋局……」慕容壡伸出手,攤開,掌心放著的是顆花生粒,「——你便要學會舍了它。」

  說著便是一翻,那粒花生粒便跌入地上,彈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然後墜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愛人如此,子女,亦是如此,況乎臣子?」

  況乎…臣子?!

  慕容器一怔,瞳孔一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猛地一下回過了頭,仰著頭驚慌的目光就那麼一下闖入了慕容壡那潭漆黑如墨的眸中,她急聲道,「我、我我……」

  她想說她不想那樣,想說自己不能那樣,她知道慕容壡說的是什麼意思,也聽得懂慕容壡在說什麼,可她不能啊……

  那個人…如果是相國呢……?如果那個人是嚴無為呢?是一心待她好,視她如己出的嚴無為呢?她也是棋子嗎?到了該舍的時候她也要舍了她嗎?!

  可當慕容壡拉起了她的手,將一粒花生粒放入她掌心時,她忽的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太子,你總要明白的。」慕容壡低聲道。

  她心一下跌入了谷地,是啊,她是太子,好不容易才成為的太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太子位,如果沒有這個位置,沒有這個身份,那她將重回泥潭,再無榮耀。

  ……那樣的日子,是她想要的嗎?

  慕容器在心裡如此問道自己,她緩緩撫上自己的腹部,在名貴的衣料下,那兒藏著一道駭人的傷口,那是一道母親刺傷自己孩兒的傷口。

  她的右手慢慢握緊,握緊那粒花生粒,握的太緊,硌得她手心疼,可與心口的疼相比起來,又似乎不算得什麼。

  慕容壡是聰明的,三言兩語就在慕容器那剛生的情愫里埋下了劇毒,日積月累,那劇毒會終有一日滲透到她的五臟六腑之中,讓她再無法言愛,再無法去擁有愛。

  良久,慕容壡聽到慕容器略微沙啞的聲音道,「器兒明白了,器兒懂了,謝謝姑姑……」

  慕容壡卻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她似乎是為慕容器的識實務而感到欣慰,可同時她又為慕容器的識實務而感到悲哀。很多年前,她也曾聽下自己的父王講過同樣的話,而那時的她卻只道:

  「執棋雖好,可孩兒獨愛一子。」

  她父王問:「哪怕為了那一子,舍了全局?」

  「又何不可?」

  回應她的是她父王一臉高深的笑,時至今日,當她再以同樣的話問到慕容器時她忽然就懂了她的父王那時的那個笑了。

  做為父親,他當是為她而自豪的。

  作為秦王,他當是為她而失望的。

  而今亦然。

  為王,她為慕容器而欣慰。

  為壡,她為慕容器而不齒。

  諸世間,能為一人而舍天下的,終歸只有她與嚴無為兩人罷了。

  也好,如此便誰也不會負誰了。

  第50章 49

  諸世間, 能為一人而舍天下的, 終歸只有她與嚴無為兩人罷了。

  也好,如此便誰也不會負誰了。

  晚宴過後,秦庭又過了十幾日的安生日子, 慕容壡對此倒是樂得自在,可能對於她來說她巴不得能一直這樣安靜下去,這樣偶爾她還能跑出宮去找她家謹兒, 自從上一次她溜出宮沒被嚴無為責怪後,過年時她只要得了閒了就會溜出宮,跑嚴無為府上去住,後者對她這一行為從一開始的拒絕到無奈再到後來的聽之任之, 實為頭疼。

  「你這樣隔上一兩日的就跑出宮來到我府上,當真不怕被人看見了麼?」

  慕容壡抱著嚴無為給她做的手爐, 坐在鞦韆上晃著腳丫子笑盈盈道,「看見了就看見了, 有什麼好怕的,上回我都告訴他們了, 孤甚是想嫁你。」

  「……」嚴無為知道說不過她,便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道, 「太子呢?怎麼不見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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