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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岑謬第一次見到齊海,卻是唯一離得這麼近的一次。奇怪的是,直視這個男人時,她心裡那種害怕反而沒那麼強烈了。她曾經把齊蜃認錯成齊海,現在才發現,即使是雙胞胎,這對兄弟的氣質也差得太遠了,如果說齊蜃是陰暗和憂鬱,那齊海就是一塊完全沒有生氣的腐肉。或者說,齊海就像是早就把自己當死人了,沒有活過。
憤怒浮上心頭,壓過恐懼,壓過其他任何情緒。
岑謬幾乎是不耐煩地對著陰影里的男人喊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齊海偏著頭,無聲地笑了,笑得很詭異,仿佛是一個死人被人硬生生掰著嘴角。他找了塊空地坐下,像是要長談似的拍拍身邊的空位:「過來坐。」
岑謬抿著唇沒動,她手指挪到手機鍵盤上,想著怎麼報警。
齊海並不惱,只是提醒她:「我勸你最好別報警,如果你想江醫生好好活著的話。」
岑謬聞言,冷笑了一聲,索性把手機放進口袋:「你有話要跟我說?」
齊海摸著下巴,點點頭,過了會兒,又用手指著頭:「有個東西,一直在我這裡,跑來跑去。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岑謬沒回話。
齊海繼續說:「它就在那裡,從我小時候就在那裡,我趕也趕不走。它出現的時候,我就控制不了自己。它從不消失,偶爾會在角落裡。」齊海朝四周看了看,「不是在這兒,就是在那兒。我躲不過,逃不掉。」
岑謬冷冷地看著齊海,她或許知道齊海說的「它」是什麼,又不太知道。
齊海拍了拍手裡的灰,低頭喃喃唱起了童謠:「搖煤球搖啊搖,搖煤球,煤球大啊裝不下煤球小啊裝不了……」童謠在他口中變得陰惻惻的,唱得岑謬心裡煩躁不堪。
他停下來,炫耀似的對岑謬說:「好聽嗎?我媽媽給我唱的,我媽媽啊,是天上的月亮。我媽媽會幫我趕走它,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別人不懂的,你懂的,是吧岑謬?」
岑謬一直沒搭理齊海,齊海卻樂得自言自語,一廂情願地讓岑謬當自己的傾聽者。他說的內容很簡單,甚至枯燥,又有些語無倫次,一會兒聊「它」,一會兒又說媽媽。岑謬皺著眉,她覺得自己能聽懂齊海的話也是奇蹟。
真是個瘋子。
齊海說了半天,像是傾訴夠了,突然站起來,拍拍西裝上的褶皺和灰塵。
他指著太陽穴的位置道:「你知道嗎,我終於找到了讓它消失的辦法。」說著他從西服的內包里拿出一把銀色的qiang,小巧精緻,產自美國某大公司。
岑謬緊張地後退了半步,她不清楚齊海說的讓「它」消失的辦法是什麼,是要殺了她?沒想到齊海先用qiang指了指岑謬,最後qiang口倒轉向自己,抵著他太陽穴的地方,笑得慘烈:「這樣就好了呀,在我這裡沒了,讓它傳染給你,你說好不好?」
「不!」
岑謬跑過去,想要伸手去躲齊海那把qiang。
嘭——
巨大的聲響,血花四濺。
緊接著是一片黑暗,黑到令人害怕。
剛才發生了什麼?岑謬完全失去了意識。當她重新睜開眼時,卻發現身邊倒了一個人,血肉模糊的人,臉已經不能看了,肯定死了,連醫生都不需要叫。
殺死那個人的是一把銀色的qiang,而她手裡正拿著這qiang。她像扔掉燙手的東西似的扔掉了手裡的東西,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或許惹上事了。
齊海到底怎麼死的,是自殺,還是她殺?岑謬竟然記不起來任何細節,只知道齊海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她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那之後的發生的是空白的一片。
她流著冷汗,試著不去看齊海慘不忍睹的屍體,手抖著再次撥通了110。
「喂,你好,我要報案……一起qiang擊案。」
「請問您的位置?」
「A市德熙心理醫院,負一樓車庫。」
……
民警到了醫院車庫,看見情況後立刻封鎖了現場。
警/察皺著眉問一旁心神不定的岑謬:「你是目擊人?看見嫌犯的模樣了嗎?」
岑謬搖搖頭,一張臉蒼白,接著又看向前來問詢的民警,張張嘴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殺了他……」
「……」
岑謬戴著手銬坐上警車時還未回過神,她朝著警車外看了看,又心緒不寧地低頭看這自己的手:沾著血,血早就幹了,凝成深紅色的小點。
她終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一旁的警/察:「我可以打電話給親人嗎?」
「現在不行,我們會幫你通知家屬的。」
岑謬哦了一聲,想到自己犯的罪可能會很重,又問道:「警官,我這算自首嗎?」
「算吧。」
「會減刑嗎?」
「會吧。」
警察有點煩這個犯人,回答問題的時候頗為不耐煩。
岑謬嘆了口氣,背靠在座椅上,眼神迷茫地看著前方,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萊還在醫院住著,她竟糊裡糊塗進了局子,不能在身邊照顧她了。
可在心緒不寧的同時,岑謬有種怪異的喜悅。
那個人終於死了啊。
第43章
岑謬不清楚自己在拘留所待了多長時間, 只知道睡了好幾覺之後, 警察通知她,她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