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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榻沿,指腹描摹著她的眉眼,枝弦從來都是知道這人有著一張好看的臉,望著眼前之人,她笑容透著溫婉,虔誠地不像一道之主,倒像是最為忠心的信徒。

  她溫柔,也誠懇。

  「你要聽話,阿星。那些人,那些事,忘記柳雲瓷,忘記星沉谷的所有,就我和你,咱們重新開始。」

  「阿星,這是作為師姐,作為愛你的人,我不管不顧雙手為你捧來的機會。你不要反抗,不要任性,行嗎?就讓那些傷害徹底離你遠去,從今往後,我用性命來守護你。你就聽我的,忘記那些。」

  她頓了頓,回眸吩咐道:「去將最後一碗湯汁取來。」

  侍女倒退而出。

  枝弦笑了笑,手撫過姜槐精緻的鎖骨,她的指尖輕挑,望見那一片細膩雪白,神色不由得生出迷離,一時竟不敢多看。

  「過量的纏魂草和離夢花汁能混淆人的記憶,致人昏迷不醒。那些複雜晦澀的熬製之法還是你教我的,阿星,你說,這算不算命運使然?你教會了我,我為你重塑新生。」

  漫著香氣的藥汁很快被端來,侍女輕手輕腳退去,猶不忘將門掩好。

  「阿星,不要教我失望,不要再拒絕我了。」枝弦深呼一口氣,按住輕輕發顫的手,五指聚攏而後鬆開,緩慢而堅定地握住湯勺,她眼裡泛開溫柔,笑起來也很溫柔,舉手投足有著說不出的莊重。

  挽留一個人有千萬種辦法,而最為無奈的一種,不外乎重新開始。

  推翻所有的不可能,在愛與怨之間劈出一條生路。這就是枝弦所有的突破口。

  她將人從辰月手上搶來,將人從深宮搶來,為的,不外乎是尋一個萬分之一的可能。

  尋常人飲過一口藥汁就會忘卻前塵,但阿星不同。阿星不僅是天地道子,她本身便很強,強到教人膽寒的地步。若她保持清醒,這算計如何也臨不到她身。

  可她此刻被藥所控,被混淆的記憶所控,她閉著眼睛,十二分的乖巧。

  枝弦再無後顧之憂。

  這已經是她投餵過的第五碗藥了。

  是□□凡胎能承受的極限。

  這一碗下去,前塵都會被毀,迎來的,是她為阿星悉心編織的過往。她會取代柳雲瓷,成為她一生所愛。

  這很卑鄙,枝弦唇角揚起,但她不外乎。

  一勺又一勺的藥汁被餵進去,她動作熟稔的為她擦去唇邊溢出的水漬,笑得天真而爛漫,柔情又危險。

  愛上一個人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人,本身就是一種殘忍。她能做的,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的手沉穩有力,衣袖輕卷,露出細白的皓腕:「阿星,前世今生,只有我,最愛你。只有我……」

  混亂的記憶,看不清的人臉,姜槐行走在混沌天地,她的腳下有雪,身旁有風,寒冷從她身體穿過,她茫茫然地往前走,卻不知等在盡頭的是什麼。

  「阿星?」

  「阿星!」

  容顏姣好的少女赤著腳站在冰天雪地,她的腳腕懸著小巧的鈴鐺,眼裡凝著璀璨笑意,長發揚起,伴著風雪,柔媚而凜冽。

  「阿星?阿星等等我嘛。」

  少女拉著她的衣袖,姜槐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你是誰?」

  「我啊,我是枝弦,你可以喊我師姐。」

  「師姐?」

  「是啊,你自幼養在我家,拜我爹爹為師學習武藝,我比你年長兩歲,當然要喊我師姐啊。」

  「阿星?那阿星又是誰?」

  「阿星就是你啊。你怎麼忘了呢?你還記得什麼,用我講給你聽嗎?」

  姜槐愣在那,呆呆地望著她,半晌才道:「好、好啊。」

  枝弦歪頭沖她淺笑:「介意我拉著你的手嗎?」

  介意嗎?姜槐眨眨眼,隱約覺得不該,會有人不開心。那不開心的又是誰呢?

  手剛要縮回衣袖,就被人握緊。

  枝弦固執道:「你我自幼指腹為婚,我早晚是要嫁給你的,難道還不能牽你的手嗎?」

  「嫁給我?」姜槐掙扎的手慢慢止了動靜:「你要嫁給我?」

  「不錯。我要嫁給你,而你要娶我,你這輩子,只能娶我。阿星,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可我……」

  「什麼?」

  姜槐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可我,不是已經娶妻了嗎?」

  「你又在胡說什麼?」鈴鐺聲自夢境裡響起,少女退開兩步,倔強認真道:「阿星,我才是你要娶的妻。你看清楚,你的未婚妻,是我。我是枝弦,是你最愛的師姐。」

  最愛……

  藥汁見底,枝弦緊緊拉著她的手,那些碎碎念停在唇邊,感受到手心的顫動,她緊張地屏住呼吸,榻上的女子長發散開,清澈的眼睛漸漸睜開,有著動人心魄的明淨閃亮。

  「阿星!」

  「師……師姐?」

  「阿星,你終於醒了!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好怕啊!」枝弦眷戀地擁著她,臉貼在她柔軟的胸膛,感受著那熟悉的心跳,她的唇畔微揚,笑得很好看。

  姜槐渾渾噩噩地僵在那,身體下意識繃緊,想要推開,卻無從著力,她喃喃自語:「擔、擔心我?」

  「是啊,阿星,爹沒了,你我相依為命一起長大,你若有個好歹,教我怎麼活?」

  嬌柔的口吻,綿軟的語調,包括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姜槐怔在那,覺得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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