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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青衫男子跟著說。“見到裴家的馬車還不閃遠一些,這下被撞著,別說討不到醫藥費,可能連小命都不保。”

  大宅院?花醉聽到這三個字便攢緊眉,頓住腳步,想起了兒時所住的大宅院裡的那群老老少少。

  於是她提起裙角,不顧路人們的眼光,急急忙忙往前方奔去,拐個彎後,果然見到一匹高大的駿馬正噴著氣,馬蹄直在地上蹭著。

  一名婦人抱著兒子,半跪在一名華服男子面前,不斷拚命磕頭。

  那名身形頎長的公子正一臉不滿的揮著手中摺扇,君臨天下般睥睨著跪在面前的這對母子。

  “裴少爺,是小兒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們母子倆,我兒子年紀甚小,禁不起裴少爺的懲罰……”江寡婦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道歉。

  花醉一瞧,原來是大宅院裡剛搬來幾個月的江寡婦。

  說起這江寡婦也挺可憐的,成親沒有多久丈夫就因急病去世,父兄逼她改嫁,才發現她已懷了三個月身孕,結果不但被退婚,還被父兄趕出村子,最後,她挺著個大肚子,飄洋過海來到珍珠城,將孩子生下。

  江寡婦來到城裡,就靠著替人fèngfèng補補賺取微薄的生活費,幾個月前,有天兒子突然發高燒,她一時求救無門,便到大宅院求沈大嬸幫忙,之後,沈大嬸便將這對孤苦無依的母子接回大宅院與大伙兒一塊生活。

  她的命運已乖舛得教人都忍不住想掬一把眼淚了,如今怎麼這麼倒霉,得罪了裴家大少呢?

  花醉身為續香樓掌柜之一,向來主張息事寧人,畢竟做生意就該以和為貴,得罪哪一位顧客就是得罪了財神爺,當然不需要跟錢過不去。

  因此,這個時候她應該出面為大宅院的老弱婦孺說些話,好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是……江寡婦得罪的是城中最惡名昭彰的裴胤禎,光是亮出裴家的名號,也許連王爺都要禮讓他三分。

  花醉悄悄地接近圍觀的人群,抬眸便見到裴胤禎模樣有些狼狽,頭髮凌亂,細看之下,飽滿的額頭沁著些血絲。

  他冷峻的俯視著眼前的這對母子,見他們瑟縮的抱在一起,莫名的令他大為光火。

  “年紀小就應該待在家裡習字讀書,怎麼會在街上飛奔胡鬧?”他冷聲開口。“若不是為了閃躲你家小兒,豈會讓本少爺見了血光?”

  “裴少爺,賤婦和小兒給您磕頭賠不是,您的額頭上受了傷,醫藥費就算在賤婦身上,不管花再多銀子,賤婦也願意……”江寡婦嚇得雙排牙齒直打顫,可是為了兒子又不得不開口。

  “怎麼,我一副看起來很缺錢的樣子嗎?容得你這種市井小民拿銀子壓我?”得理不饒人的裴胤禎冷嗤一聲。

  “裴少爺,對不住,賤婦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江寡婦紅了眼眶,周圍圍觀的人很多,卻沒人願意出聲為她說句話,她只好無助地哽咽道:“要不賤婦與小兒磕頭向您賠罪……”

  “你知道嗎?”裴胤禎冷不防蹲在她面前,冷淡的黑眸望著她。“養子不教是父母之過,既然你不會教兒子,今日我就替你教教他,賞他個幾鞭之後,未來他就會記得街上並不是他可以玩耍的地方。”

  江寡婦一聽,驚懼之下更是淚流滿面,抱著兒子痛哭。“裴少爺,不要啊!小石頭才五歲,禁不住您的鞭打,您要打就打我吧!”

  裴胤禎冷嗤一聲,站起身,沒有半點同情心的向身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把她拉到一旁,讓她好生看著本少爺如何教她兒子!”

  江寡婦與兒子被侍從分開之後,娃兒便嚇得大哭,急忙喊著要娘,這樣的畫面讓眾人紛紛議論,但就是沒有人敢站出來。

  站在一旁的花醉原本不準備出聲,畢竟裴家大少惡名昭彰,除非後台跟他一樣硬,才有辦法與他硬碰硬,再說,她認為裴胤禎再惡劣,也不過是狠狠敲江寡婦一筆醫藥費罷了。

  沒想到,他竟然不要錢?!

  只見平時乖巧的小石頭被侍從抓來押在馬車旁,欺人太甚的惡少當真從馬夫的手裡接過馬鞭,準備將鞭子狠狠地落在小石頭的背上,花醉就算脾氣再怎麼溫和,見到這一幕,一句句粗話還是差點從嘴裡吐出。

  裴胤禎的表情不像是說笑,揚起手便要將鞭子落在孩童的背上。

  “等等!”一道嬌嫩的女聲自人群中冒了出來。

  所有人紛紛尋找聲音的主人,直到一抹嬌嫩的粉色身影自人群中走出。

  她模樣看似從容,其實心裡七上八下,沸騰的血液直衝頭頂,使得她一張小臉粉嫩如同初綻的嬌花。

  裴胤禎長這麼大,做什麼事從來沒有人敢喝止他,眼前這名面生的姑娘竟敢要他等等?

  “你算哪根蔥?”敢教他裴大少停手?

  劈頭就聽見這句無禮的話,不過脾氣向來溫和的花醉還是以和為貴,她十分明白,在江湖上行走需要行事圓滑,於是她使出絕招之一──伸手不打笑臉人。

  “裴少爺,我是續香樓的大掌柜,也是花府小姐的貼身女婢,恕我冒犯直言,您這一鞭揮下去,別說是大人挨捱不住,何況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這不就去了他半條命嗎?”儘管她心裡對這名惡少咒罵連連,但還是和顏悅色的道,甚至帶著笑意。

  “說了這麼多,就是好管閒事?”裴胤禎打量著眼前這名嬌滴滴的姑娘。

  一身粉嫩如櫻的簡單衣裙,襯得她嬌嫩無比,梳個簡單的髮髻,沒有任何過多華麗的妝點,頭上只有簡單的一支蝴蝶銀釵。

  這樣的姑娘應該入不了他的眼,可是該死的她笑容竟如此燦爛。

  然而,笑意卻未達她的眼裡,就像是玩偶臉上的笑,少了那麼一點生動氣息,顯得僵硬。

  “這不算是好管閒事。”花醉又揚高嘴角,聲音不慍不火。“是見義勇為。”

  見義勇為?!

  此話一出,周遭的人們全都譁然。她這麼說,豈不是拐彎罵裴大少是地痞流氓嗎?

  裴胤禎冷笑一聲,收回了手。“那你認為該怎麼做,才能將這小鬼從我這兒救回去呢?”

  “裴少爺既然都見了血光,表示更要積德消災解厄,不如大少爺您今日就大發慈悲,放過他們這對孤兒寡母,一來可以消災,二來還能讓鄉親對您改觀……”她笑得很努力,盡展自己在續香樓所學到的長袖善舞。

  她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這裴大少不會不知道,他若堅持下去,也許會引起眾怒。

  裴胤禎確實是另有打算,再一次將這個面生的姑娘從頭到尾瞧過一遍。

  他見過太多國色天香的女子,卻是第一個姑娘敢這樣與他面對面,甚至與他對視的澄澈大眸中並未有任何曖昧。

  她亮熠熠的眸中毫無畏懼,只是還帶著一絲不屑的意味。

  不屑?這可有趣了,這女人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對他的不屑。

  “可惜,可惜啊!”裴胤禎冷笑一聲,大掌揪住了小石頭的後領,像是拎小雞般的將他拎給一旁的隨從。“你費了這麼多唇舌,還不是要本少爺大發慈悲,認賠今日的倒霉事。”

  花醉笑彎了一雙美眸,刻意讓聲音顯得甜美些。“吃點小虧也許會是占便宜,再說今日裴大少見了血光,也消了厄,您不如就順水推舟,為自己積點德,以求長命百歲。”

  “只可惜本少爺是眾人口中的禍害,不用積德也能長命百歲。”他對於自己的惡名早有自知之明,不在意再添上一筆。

  真難應付。花醉的唇角有些垮,最後只好禮貌地道:“那就由小女子為這對孤兒寡母出這筆醫藥費,送裴少爺去醫館吧?”看看有沒有大夫能順便醫好他那黑心病!

  “銀子這種東西本少爺最不屑了。”裴胤禎冷冷睇看著她。“不過今日本少爺賞識你的膽量,圍觀的人們就只有你敢見義勇為,拔刀相助,那就依了你的請求,把小鬼的半條命送給你,不過,這個人情本少要在你身上討回來。”

  啊?花醉愣了一下,眉微微一攏。

  “裴少爺不是要賣個面子給小女子嗎?”怎麼還要在她身上討回來?

  “你算哪根蔥?”他挑眉,又反問她這麼一句。“抬出花府千金就想壓我?有種你就教你家小姐來和我談,或是明日一早到裴府拿出你最大的誠意,要不,明日正午前我會送回只剩半條命的小鬼。”

  “什、什麼?”她臉上笑容盡失,沒想到這個裴大少如此難商量,連稍稍讓步都不肯。

  “你聽見我說的。”裴胤禎嗤了一聲,不屑再覆誦第二遍。“要我賣你面子之前也該掂掂自己的斤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也要我賣面子給你?面子是我賜給你的,要不要臉就看你的決定,明日親自來我府里討回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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