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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虞水河畔

  「梁統領,我們只能送到這裡,以後請多保重。」

  將梁棧架出侯府的兩個侍衛換下了盔甲,打扮成小販的樣子,念及多年同袍之情,他們冒著違反候命的危險,喬裝將梁棧送出虞州城,不然連站立都支撐不住的梁棧只能爬出來,看著昔日風度翩翩的統領淪落到如此地步,兩個堅強的戰士眼中都泛起水霧來。

  梁棧斜躺在烏篷船,身下墊著厚厚的毛氈,雜亂的烏髮半遮住臉頰,緊閉著蒼白的嘴唇。

  衛兵將一個大包袱遞給艄公,「老苗你要記得一日兩次煎藥給梁統領,船艙的火爐一刻都不能熄,提醒統領經常按摩雙腿,大夫說很快就會恢復的。」

  說道最後一句話時,衛兵刻意提高了聲音,意在安慰船中人,其實他心裡還是很虛的,因為大夫實際上是說梁棧的腿已經傷及筋骨,即使恢復也不可能想以前那樣敏捷有力,更不用說馳騁沙場了。

  「兩位軍爺放心,老苗我也曾得過梁爺的恩惠,我會將梁爺安置好的。」艄公拔出樁橛,跳上船頭,竹篙輕點,船邊薄冰隨即裂開,盪起刺骨寒意。

  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河邊驛道上,車中貴婦掀起紗簾,看著烏篷船消失在天際,喃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娘,孩兒真的不懂,梁棧為何堅持要離開?我向父親求情好不好?您以前不是說梁棧是可以相信的人嗎?」一旁滿臉疑惑的少年握著貴婦的衣袖懇請道。

  「你以後會明白的,陌兒,現在你哥哥不在府中,所以會有很多事情你必須學會去做,你是項侯的兒子,你的外公是大將軍,怎麼可能總是在別人庇護下生存呢。」貴婦撫了撫少年的頭頂,滿眼皆是溫柔,「我們這樣的家族,註定安逸不了的。」

  馬車上的兩人是項侯夫人李馥眠和兒子項潛陌,風波發生後,母子二人一直避在項氏祠堂里,項朗昨日將二人接回侯府,這時風波已經稍稍平息。

  「哥哥他什麼時候回來?我能夠做什麼呢,除了做賦彈曲,其他的我樣樣都不如哥哥的。」項潛陌低頭說道。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只是希望他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變的強大起來,和哥哥並肩站在你父親面前,而不是躲在他身後。」李馥眠神色略顯疲憊,語氣卻是無比的堅決。

  「老苗,可是到了康州?」瘦長見骨的手撥過厚厚的門帘,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頰。

  老苗大驚,手中的竹篙抖了抖,在曲碧江這十五天,,艙中的梁棧從未說過一句話。按照計劃,從虞水河入曲碧江,一路往西,將梁棧送到溫暖的抵州,抵州多溫泉,方便梁棧恢復雙腿,可是入了曲碧江,梁棧堅持讓老苗掉轉船頭向東而行,卻又不說明目的地,老苗只好往東行駛,心裡嘀咕著,再往東可就是大海了,他小小的烏篷船,可禁不起東海的大風大浪啊。

  「梁爺,康州今天早上就到了,我還上岸買了十個包子呢。」

  「找個地方靠岸吧。」瘦長白皙的手指放下門帘。

  康州地勢平緩,曲碧江兩岸皆是綿延不絕乾枯的蘆葦叢,老苗費盡力氣衝破蘆葦,船體擦在葦杆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梁棧拒絕了老苗的攙扶,杵著一根木棍從船艙里走出來,老苗不禁大喜,沒想到他恢復的那麼快。

  「你走吧,這個給你。」梁棧從大拇指取下一枚指套,這個指套非鐵非石,看不出材質來,是他平時用來拉弓的,「多謝你這些天的照料。」

  「不行,不行,我還沒有安置好,怎麼可以走呢,東西更不能收了,我回虞州城怎麼向兄弟們交代啊。」老苗慌忙擺擺手到。

  梁棧輕笑一聲,將指套放進老苗手心裡,「這個指套我再也用不到了,要它何用。」

  說罷,梁棧轉身離去,老苗欲上前勸阻,最終還是頓住腳步,這個昔日的統領即使雙腿殘疾,落魄不堪,那雙凌厲決絕的眼神尚在,令老苗不得不服從。

  梁棧行了約二里遠,止住了步伐,遠處傳來馬匹和行軍的聲音,只有嚴格訓練的軍隊才會如此整齊。

  難道項王改變主意,要將他處死麼?一絲冷笑划過梁棧嘴角,項王真的是老了呢。

  軍隊在離他三百步的時候變成半月型,將梁棧圍住,這是一隻裝扮成商隊護衛的約五十人的軍隊,簇擁著一輛黑色馬車,他們只穿著普通武士服,但威懾之氣絲毫不遜於項潛山的「風林騎兵」。

  衛兵撥開帘子,伺奉一個黑色華服的青年男子下馬車,華服男子面容面目清秀、神情冷淡,他一揮衣袖,示意眾人止步等候,獨自上前走去。

  待梁棧看清黑衣男子面目,先是驚異,而後愴然苦笑一聲,將木棍拋在一邊,朝著男子深深一

  鞠,跪拜下去,恢復知覺不久的膝蓋像是被刺入萬枚細針,疼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梁棧額前霎時冷汗一片,遮天蓋地的痛苦使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咬著舌尖,提醒自己不要暈過去。

  黑衣男子扔過用一塊手帕包裹的指套,指環從手帕里彈出,滾了幾圈,恰好停在梁棧眼前。

  這是他剛剛送給老苗的指套!梁棧深吸一口氣,嘴唇有些抽搐,依主子的個性,老苗是必死無疑了!

  黑衣男子看著腳下跪拜的梁棧,沉默不語,待梁棧的冷汗浸透了額前的泥土,搖搖欲墜之時,他解下腰間寶劍,手握劍柄,將劍鞘擱在梁棧後頸,眼神掠過一絲狠戾,「八年了,本宮一直以為,你是埋在三個諸侯王中最深的棋子,現在居然像只喪家之犬被趕出來,你令本宮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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