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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剛碰上,裡面鈴聲驟起,雨翔有些失悔,想也許可能是Susan的電話,再想下去覺得不可能,她不是不想聽自己的聲音嗎?

  Susan也正後悔中午話說得太絕,林雨翔本身應該夠難受了,再經這麼一刺激,怕他消沉了,想打電話去抱歉。可打了後又沒人接,只好憂心忡忡地掛掉。

  林雨翔一路走到校門口,想自己的父母應該在路上了,興許趙志良和金博煥會幫忙——不會,這事有辱他們的面子,斷無出馬的理由。那麼回了家還不知怎麼樣呢,家人一向只看分數不看人,倒是有批評家的風範,可這次與分數無關,料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子;錢榮太可恨了,不得好死。詛咒後又擔心回去羅天誠他們會如何看呢?一定是看不起。Susan更別去想了,絕情得成了聾子,現在肯定還在恨他……這麼想著發現手裡捏的錢濕了,是十七元,上次的體育訓練費,跑得太累了,太不值了。眼眶不禁濕潤。

  聽到遠方的汽笛聲,突然萌發了出走的想法,又擔心在路上餓死,縱然自己胃小命大,可又能走到哪裡去?學校的處分單該要發下來了,走還是不走呢?也許放開這紛紛擾擾,會更自在一些。但不能放開——比如手攀住一塊凸石,腳下是深淵,明知爬不上去,手又痛得流血……不知道該放不該放,一張落寞的臉消融在夕陽里。

  【終】

  後記

  《三重門》寫於兩年以前,那時正值校園小說泛濫,有些小孩子常用字還沒認全,見過的東西還沒見過的教科書多,只會從一根小草里看出什麼堅忍不拔的精神,就操起了長篇。但令人驚奇的是還真讓他們給操了出來,光上課下課就十來萬字,回家路上能走十幾頁,真是後生可畏。

  一般而言,武林高手總是在這種亂世里殺出來的。但可惜我沒趕上。不是我有耐性,我也想在熱鬧時當個盟主玩玩,於是開始趕字數。結果十萬個字廢了。我所要的不僅僅是比寫校園小說的好一點點。

  於是我慢慢寫,一不留心就成跨世紀小說了。寫著寫著我開始懷疑,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長篇嗎?內容空洞,主人公基本上沒幹什麼事,就這麼混混沌沌過著。但這就是生活。寫小說的憑什麼寫到男女分手就得命令老天爺掉幾個雨點下來?憑什麼主人公思想鬥爭時非要正值窗外左打一個雷右閃一個電?憑什麼若干年後分手的雙方一定會在霓虹閃爍的街頭重逢?公廁門口就不可能撞上了?這就是所謂高於生活?

  儘管情節不曲折,但小說里的人生存著,活著,這就是生活。我想我會用全中國所有teenager(這個詞不好表達,中文難以形容),至少是出版過書的teenager里最精彩的文筆來描寫這些人怎麼活著。

  至於韓寒是哪路小混混,這裡有一篇我曾發在《新民晚報》上的文章可以說明,韓寒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反對現行教育制度的小混混。

  穿著棉襖洗澡

  如果現在這個時代能出全才,那便是應試教育的幸運和這個時代的不幸。如果有,他便是人中之王,可惜沒有,所以我們只好把“全”字“人”下的“王”給拿掉。時代需要的只是人才。

  我以為現在中國的教育越改革越奇怪了。仿佛中國真的緊缺全才,要培養出的人能今天造出一枚飛彈,明天就此飛彈寫一篇長篇並獲茅盾文學獎,後天親自將其譯成八國文字在全世界發行似的。假如真有這種人我寧願去嘗他飛彈的滋味。全面發展最可能導致的結果是全面平庸。

  就我而言,理科已經對我完全沒有意義,儘管它對時代的發展有重大的意義。對於以後不去搞理科方面研究的人,數學只要到初二水平就絕對足夠了,理化也只需學一年,如果今天的學習只為了明天的荒廢,那學習的意義何在?如果我們為了高考還要不得不一把一把將時間擲在自己將來不可能有建樹的或者有接觸的學科上的話,那麼拜託以後請不要來說教時間是什麼金錢銀錢之類。

  至於我常聽到的學習數學是為了練習邏輯思維能力的說法,我覺得那純粹是李洪志式的歪理邪說,因為看許多偵探小說或懸念小說更能練習邏輯思維能力,怎麼不開一門看偵探小說課?不開倒也罷了,為何要阻止別人看呢?這裡便涉及讀書的問題,記得有一句話,所謂教科書就是指你過了九月份就要當廢紙賣掉的書,而所謂閒書野書也許就是你受用一輩子的書。現在的教材編得實在太那個,就拿我比較熟悉的語文和英語來說,乍一看語文書還以為我民族還在遭人侵略,動輒要團結起來消滅異國軍隊——這種應該放在歷史書裡面。而真正有藝術欣賞性的梁實秋、錢鍾書、 余光中等人的文章從來見不到。不能因為魯迅罵過梁實秋就不要他的文章吧?不能因為錢鍾書的名字不見於一些名人錄文學史而否認他的價值吧?不能因為余光中是台灣省人就劃清界限吧?如果到現在還有學生一見到梁實秋的名字就罵“走狗”,那麼徐中玉可以面壁一下了。至於英語,我的一幫從澳大利亞學習回來的朋友說,空學了六年英語,連筷子(chopsticks)、叉子(fork)、鹽(salt)等吃所必備的東西和廁所(toilet)、抽水馬桶(toilet bowl)、草紙(toilet paper)等拉所必備的東西都不知道怎麼說,只知道問澳大利亞人“Where are you from”、“How old are you”一些廢問題來寒暄,真是不知道自己六年來學了些什麼。不過可喜的是筆者因理科差而留了一級,有幸學到新版的Oxford English(牛津英語),比老的教材要好多了。

  最近有兩個“好”消息,一是語文高考要增加作文分數。別急著樂,這就意味著真正有自己見解風格的高手只會被扣掉更多的分數;二是高考要3+X乃至3+綜合,這表示你不能放掉任何一門而去主攻任何一門。同學們一定要為將來的全面平庸打好基礎啊!

  我們最終需要的人才是專長於一類的,當然我們也要有各科的基礎,不能從小學一年級就專攻什麼,為直達目的扔掉一切,這就仿佛準備要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出門就一絲不掛;但也不能穿了棉襖洗澡。我曾從《知音》雜誌上看見一個處境與我一樣又相反的人,他兩次高考數學物理全部滿分,而英語語文不及格,最終他沒能去上大學,打工去了。所以現在教育的問題是沒有人會一絲不掛去洗澡,但太多人正穿著棉襖在洗澡。

  我不受語文教育,我完全不懂主謂賓定狀補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不了解知道“凸”字的第二畫有什麼狗屁意義;我從來不覺得《荷塘月色》是哪門子好文章,為什麼編教材的置朱自清那麼多好文章不選偏選一篇堆砌詞藻華麗空洞的《荷塘月色》?我永遠想不通許多除考試外這輩子再也用不到三角函數的人為什麼還要被逼著去學,我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上課不准喝水,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坐著回答問題。有些教育問題瞎子用屁眼都能看明白,怎麼有些人就——

  文章發表後引起一些討論。討論的文章使我明白了魯迅的一句話:這世上就是有些動物,好像自己中了中庸之道,凡是跟自己觀點有出入的都是偏激。同時讓我認識了許多有識的語文老師,他們也是應試教育的犧牲品。中學語文課我一節沒聽過,可我就是比那些每節課都聽的人出色。一切用筆說話。希望《三重門》這本書與上海人民出版社也將出版的我的文集《零下一度》能讓語文教育界反思反思好好反思用心反思,中國教育部門也要反思反思好好反思用心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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