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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漸趨平靜後,有人起身,把窗戶一把推開,卷進來的風掀開窗簾,簡懌的臉在月光下暴露了一霎又再次隱進陰影中。她坐在床邊,面對著窗子點燃一根煙,放在指尖,出神地看著它慢慢燃燒。

  凌蘇陌在床上撐起身,靠在床頭,望著因為窗簾被風扯動而溜進來的月光,做賊似的,時隱時現。

  當簡懌的煙燃完半支時,凌蘇陌像突然想起來應該說話一樣開了口。

  「我好恨你啊,你知道嗎?」

  簡懌在朦朧的光線里聳聳肩,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凌蘇陌根本沒打算聽她的回答,自顧自接著說下去。

  「你離開後兩個星期,我還在國內,我在想你這個人是怎麼了,要說你是厭煩我了嗎,一點徵兆都沒有啊,我也不認為你還有精力,或者刻薄一點,還有能力去再愛上誰,那這就不會是原因。那是我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嗎,也沒有吧,我們就沒有過撕破臉的爭吵,沒有什麼嚴重挑戰對方原則的行為,那也不是因為這個。那還有什麼呢?我父母?Ken?這麼一解釋倒是合情合理,但你怎麼會是個合情合理的人呢?你怎麼可能把我拱手送出去?你怎麼會對插進來的人認輸?你又怎麼會屈服於我都還在扛得住的壓力?

  一個月的時候,我到了義大利,我開始恨你。後來欒傾打了電話給我,跟我說了你們在發布會那天打的電話,我知道這就是了,這就是原因了,但我總是不敢相信。你以為你很無私?瀟灑地放手,說走就走,從來沒有跟我商量過,像念一個通知一樣告訴我我們到此為止。你把我當什麼了?我是你的附屬物還是商品可以隨意交易?你以為你在為我著想,看得那麼透徹那麼遠,慈悲地站在我父母的角度來對我們做出宣判,就這樣由你親自扯下這場戲的幕布,還冠以大義的名義。我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你,我恨你骨子裡的自以為是,你的殘忍的理智,咬牙切齒地恨你,恨到有立刻和Ken到你面前結婚的衝動。我當然抑制住了,把我自己扔在沙灘上和山林間,迎著浪迎著風去稀釋我的恨。

  再過一個月,我憐憫起你來。我還是覺得單憑欒傾告訴你我媽的病還不夠讓你做出這樣毫不講理的事來,我就猜你肯定是跟Ken有過一場對話,至於他說了什麼讓你丟盔棄甲我不得而知。我只是開始想起一些事。Ken以前跟我打聽過你,我也和他講過你,你太能讓我驕傲,我當然要拿你炫耀,他可能從其他渠道也了解過你,有一次他喝得半醉,嘟囔了一句『她偽飾得那麼用力』,當時我不理解他在說什麼。那天我突然懂了,突然就想笑,我也真的笑了,笑得淚流滿面。你在偽飾什麼呢?偽飾你死去多年的靈魂,假裝它依然活著,依然保有一個鮮活靈魂該有的對生活的嚮往。你如此用力,以至於你自己都相信了你真的憧憬著幸福快樂。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憐憫你,那是種失望和憤怒後的居高臨下的嘲笑。

  快要三個月時我回過國,Ken也不知道,他一直以為我從頭到尾都是在義大利。那時我接到我媽的病危通知單,我連夜連晚訂最快的飛機趕回國,我媽已經做完手術,好歹是救回來了,昏迷了一個星期才醒。整整兩個月,我都在醫院照顧我媽,什麼都沒空去想,開始的幾天晚上都不敢閉眼,後來情況慢慢好起來才有得覺可以睡。恢復期過後我媽的情況比之前還要好一點,興許可以多活幾年,看她沒什麼大礙了,我又去了義大利。

  第六個月,我整宿整宿地失眠。我想得比之前幾個月加起來還多。我把我們這幾年的日子重新理了一遍,一遍遍地在我們經歷過的事裡分析我又分析你。雖然覺得很愧疚,但我無法否認,我確實對Ken有好感,我以為那種好感是可以控制在合理範圍內的,但有些因素非要打破這個範圍。我覺得他是一個出色的朋友,所以在拒絕了他的表白之後我也以為可以一直做朋友,沒想到他不願意,你也選擇妥協。我又想起我媽才醒來的時候,你猜她半夢半醒地跟我說什麼?她說『陌陌回來啦,有沒有給媽帶著個女婿來呀』。她那時候處於半無意識狀態這樣問我,比以前任何一次爭吵都讓我崩潰。你們終於合力把我逼到絕地,我終於投降了。

  本來如果你不放手,我們一起我還是能堅持下去,然而你豈止是放手,簡直是狠狠甩開手。我當然知道你是為我好,你先推開我,我就不用承擔道義上的譴責,並且讓我去完成道義,我想我是應該感激你的。而且我對不起你,我原本想著就算我一個人,我也要堅持給你看,在嘲笑了你的軟弱和多慮之後再回來,跟你長長久久過下去,我卻沒能堅持住,對不起。

  可我總還是有點恨你,就算想明白了許多事也還在有點恨。我那麼愛著你,你究竟是怎樣才能說出讓我嫁給別人這種話。我也知道你也不會好受,在另一個方面,你受到的打擊比我大我承認,但是在感情上,你絕對沒有我傷得深。這種不平衡大概是我恨你的一個原因,聽起來簡直是筆虧本買賣,但我也計較糾纏不了了。

  簡懌,十二年,六個月就讓它分崩離析。聽上去像不像一場惡趣味的大戲?」

  ☆、不知道

  她語氣平靜,神色淡然,在茸茸的月光里顯得冷靜到鋒銳。她只是做出一個陳述,感情的因素已經褪去,不需要表達那些日子的死去活來,只需要講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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