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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房中再無別人,錦陽說話時的語氣緩慢而沉靜。在外人前的刻意霸道蠻橫不是真的她,對憐月的刻意溫柔也不是真的她。此時這樣放空了一切,無思無慮沒有一絲刻意才是真實的她。

  錦陽在前世的磨難和今世的偽裝中有些迷失自己,夜深人靜自省之時常常連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憐月仿佛是她的寧神香,只需靜靜地伴著她,便能平息她心裡所有的憂慮不安。

  她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有很多的事要做。但她也需要片刻的歇息,拋卻一切享受一段與心上之人獨處的靜謐時光,也只有憐月,能讓她暫時停下腳步。

  “你們興州府的名食,想你定是愛吃的。”錦陽拿起竹肉盒子,用細柄長勺掏出釀在竹筒內的肉糜覆在熱氣騰騰的小菜粥上,而後道:“都是軟爛之物。”

  憐月前世最愛食軟爛之物,為此錦陽還笑過她年紀輕輕食性卻和老人家一般。

  憐月舀起一勺帶著肉糜的粥送入口內,和她在興州府吃過的味道很像,甚至更美味些。也不知是王府廚子的手藝好,還是她對生命的留戀不舍讓這尋常菜式多了份味道。

  一想到吃飽就要上路了,憐月忍不住留下兩行淚。不過她不恨郡主,反倒有些許感激。好歹郡主在對她下毒手前,讓她沐浴更衣體體面面地離世,甚至費心為她準備家鄉菜,讓她吃得飽飽的上路,不至於做個餓死鬼。

  郡主不愧是皇親貴胄,殺她一介罪女都如此講究。

  錦陽以為憐月是被感動哭了,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但更多的是心疼。這傻丫頭也是吃太多苦了,一點甜頭便感動成這樣,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她親自給憐月布菜,催促道:“快些吃,菜都要涼了。”

  憐月刻意放慢了吃飯的速度。吃得慢菜雖然會涼,可吃得快她就會涼啊!可郡主已經沒了耐心,竟不惜親自布菜催她趕緊上路。

  門外響起敲門聲。“呯呯呯!”

  在憐月聽來倒像是喪鐘的聲音。“鐺鐺鐺!”一定是來送她上路的人,憐月端起碗,把碗底的最後一口粥塞進嘴裡,神情悲痛地等待著來押解她去赴死的人。

  “進來。”錦陽頓時冷了臉,見來人是連花便道:“不是說了沒有天大的事不許打擾我嗎?”難得的靜謐時光就這麼被打破了。

  “靈陽公主差了宮人來接憐月姑娘去宮中奏曲。”連月最怕郡主的臉色突然冷下來,低頭小心回著話,不敢看主子的視線。

  正在絕望邊緣的憐月雙目一亮,像突然獲釋般神采飛揚地望向連花。這一舉一動都被錦陽收在眼底,錦陽冷哼道:“我看她是成心的。我前腳剛把人帶回來,她後腳便差了人來接。”

  靈陽故意和她作對還是其次,她更心疼憐月那雙滿是傷口的手。連拿筷箸都有些顫抖的人,若用那已經破了皮肉的手指撥動琴弦,和用手摸刀刃有什麼差別?

  可錦陽雖有一萬個不樂意不情願,還是只能放憐月去宮裡。憐月住在王府,但靈陽公主可以隨時差人來接,這是在皇帝太妃跟前商定好的。

  “讓靈陽公主的人等會兒。”錦陽打發走連花,起身去架子上取來一個小木箱,箱子裡是些包紮傷口的布條藥物之類的。她因習武常受傷,便在身邊隨時備著這些東西。

  “手伸出來。”錦陽還生著靈陽的氣,對憐月說話也自帶三分怒。一聽靈陽派人來接,憐月那顧盼神飛,恨不能馬上飛進宮裡的無情樣就讓她心煩。

  憐月乖乖伸出手,不知郡主要做什麼。

  錦陽用剪子把布條剪成一指腹寬,然後挨個兒將憐月的十個指頭都纏嚴實了,邊纏還邊叮囑:“手熬不住便告訴靈陽公主,她也不是個沒人性的。她若留你在宮中過夜,你便說皇上太妃已定了,要你住王府,你不敢違命。聽懂了嗎?亥時之前必須回來。”

  亥時?憐月不禁想到,講究的錦陽郡主是不是已經為她的死期算好了良辰吉日?怕她誤了上路的時辰。既然都是要死的,郡主又何必費心替她包紮傷口呢?再一細想便明白了,郡主是個講究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是替她顧全孝道呢!

  “進宮前把這衣裳換了,找連花借一套先應付著。”她寵憐月暫時只敢悄悄寵著,憐月雖脫了罪籍入了奴籍,但眼下的身份是撐不住這身衣裳的。錦陽不敢給人留下話柄,至少在父王登上帝位之前行事得周全些。

  “是。”憐月乖乖應了。

  送憐月到王府門前,錦陽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總覺得以憐月和靈陽公主那眉來眼去惺惺相惜的模樣,把人送去沒準就回不來了。“算了,我與你一同去。”

  靈陽派來的宮人似乎早得了吩咐,攔住欲上車的錦陽郡主恭敬道:“公主只讓奴才們接憐月姑娘一人。還請郡主殿下留步!”

  錦陽憤然收回了已邁出的腿。

  宮裡來的馬車漸漸駛離了王府,錦陽站在門口一直望著直到馬車消失在街拐角。從始至終,車裡的那個人都沒打開帘子回望她一眼。

  “郡主,風大了,咱們回吧!”連花上前扶著錦陽。

  突然一匹馬從憐月消失的街角飛奔而來。

  連花回頭看了眼,笑道:“霄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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