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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娘娘的人她不敢動,將此事交與錦陽郡主處理最好。
錦陽也不客氣,指著跪在地上一臉平靜底氣十足的奶娘道:“奶娘偷盜王府財物,送官究辦。李夫人沒意見吧?”
“謝郡主。”奶娘重重地磕了個頭,一直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她素聞嘉王府上的小郡主是個刁蠻任性的主兒,今日落在她手裡本還擔心那小妮子動用私刑,沒想到竟輕易饒過了她。
“至於夫人您麼,這奶娘是哪個丫頭招進來的?”
李妃偷偷望了眼一旁的姜兒,奶娘是太妃指派的,卻是姜兒接進王府的。姜兒這丫頭雖也是太妃的人,對她還算有心,若此事讓一個丫頭頂著,以郡主向來的手段姜兒非死即殘。李妃低頭道:“房中招的下人都是我點了頭才留下的,我有失察之責。”
“夫人這話未免太雲淡風輕了。失察之責?”錦陽猛地一拍桌案,憤怒地站起身指著奶娘道:“若這婦人不是飛賊是刺客呢?若進母妃屋中的不是婦人是男子呢?若母妃失了性命或毀了清譽,李夫人也一個失察之責便推脫乾淨了麼?”
李妃抱著全哥兒嚇得微微發顫。
“李夫人剛生下全哥兒,正是養身子的時候,奶娘行竊之事便算了。不過,以後夫人房中的下人由我安排,夫人眼神兒不好識人不明,別拉著整個王府的人一起遭罪。”錦陽怒氣沖沖地對連圓道:“吩咐下去,晚飯前務必將李夫人房中的下人都打發出去。”
李妃也鬆了口氣。
她這房裡全是太妃的人,連個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在外,王府的人防備著她。在內,她還得防備著太妃的人,錦陽此舉也算是幫她了。
“是。”李妃站到一旁,給要離開的錦陽讓路。
錦陽路過跪地的奶娘時,對連好道:“送奶娘去官府前,先讓她把全哥兒餵了。”奶娘與李妃皆是太妃娘娘的人,應該不會加害全哥兒。錦陽方才見全哥兒那哭得紅腫的小眼泡也有些心疼,怎麼說也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郡主。明日是請倉元姑娘來府中議事還是……”回了思月苑,連花迎上來替錦陽取下外麾時低聲問道。
錦陽走向羅漢床,伸出手在矮桌的炭爐上烤了烤,無奈道:“別忘了王府里還有個請不走的李妃。甭說府里,隔著道院牆的外街上,日夜盯著王府動靜的人還少嗎?”
“那您要出去?”連花有些擔心,王府尚不安全,外邊兒人多眼雜的豈不更易出事。
錦陽搖頭:“不急。讓她耐心等消息吧!”
若如前世一般,王府一年內定會無事,反倒是憐月那邊……她若再尋不著人,等吳知府被抄家就來不及了,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憐月落入旁人之手,不管是教坊司還是皇帝後宮。
上一世的霽妃身上有許多她不喜的東西。對皇帝曲意逢迎,對皇后刻意討好,在妃子間拉幫結派踩踏初入宮正受寵的新秀……這些還只是不喜的。霽妃的所作所為還有許多前世的她所唾棄不恥的,譬如栽贓嫁禍,害得某妃因通外敵被滿門抄斬。譬如心狠手辣,將月門宮中妄得聖寵的小宮女投了井。
她也是離開皇宮遠嫁禾涅族,需要獨自面對苦難時才明白。若不是霽妃那些為她所不恥的“惡行”,她在宮中早沒命了。在生存與氣節中選擇後者的人們之所以會被歌頌銘記,是因為那些人是少數。霽妃或許會為世人所不恥,但在霽妃的蔭護下度過了數年太平歲月的她,沒有那個資格。
更何況,她重來一世,為保王府殫精竭慮。所做的一些事,比起前世的霽妃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有人不想選擇善良,她出生在皇族沒得選,但這一世,她想讓憐月擁有選擇善良的權利,讓憐月在她的保護下一世無憂。
怕只怕自己在憐月的生命中出現得太晚,怕紛至沓來的苦難已經在自己出現之前將她的良善之心擊得粉碎。但願霄兒能早日動身,順利將人接來吧!
“連花,你不必伺候了,叫連月進來。”錦陽微合著眼回憶起前塵往事。
能進她房中侍候的四個丫頭“花好月圓”,連花年紀最長心思最細,是掌房丫頭。連好連圓是她習武時的同門師姐,師父與人比武輸掉去世後便接了兩位師姐進府做丫頭,名義上是丫頭不過為方便出入,當然未入奴籍。此三人是她最信得過的,有要事皆是指派三者其一。
只有連月。不識字也不會武,錦陽甚至信不過她,但無事時最愛叫她陪著,只因那丫頭眉眼間與憐月有幾分相似之處。
初見那丫頭是在鎮國公的府上。連月是鎮國公長房的孫兒新買的丫頭,因為模樣好便被國公長孫帶在身邊伺候,那時連月還叫蝶兒。
蝶兒……
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只花蝴蝶似地在貴公子間翻飛舞動,滿臉寫著想被豪門公子收入房中的心思,很有幾分當年霽妃在皇帝跟前邀寵的模樣。當年還在月門宮時,她就想殺皇帝了。不止為王府之事,還有憐月。
憐月每每囑咐她:今夜勿出別苑。她便知皇帝又要夜宿月門宮。
她所居的別苑緊挨著月門宮主殿,到了夜間隔著院牆可以聽到公公那句尖利的:皇~上~駕~到~。到了晨間,同一個嗓子裡還會蹦出倆字兒:啟~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