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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名牌啊,我媽給你的?」

  孔一棠說「媽」的時候咬了重音,她的重音有點狠,侯雨白了一張臉,「表姐我……」

  「我可受不起。」

  孔一棠抬頭看了眼後院的方向,問:「你的新舅媽呢?」

  侯雨:「在樓上。」

  剛才正好上去了,本來是後院和那些阿姨聊天的。

  她緊張到不敢抬頭看孔一棠。

  對於這個相差七歲的表姐,她還是從心裡發怵。

  大概是小時候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於這麼多年沒見,她還是有一種習慣性地害怕。

  她舅舅,也就是孔一棠的爹孔士華,印象里很早就離開了那個小縣城,來到這裡打拼,但一去很多年,就再也沒回來過。後來那個舅媽,也就是孔一棠的親媽帶著孔一棠走了,他們家試圖聯繫過對方,但都沒有音訊。

  沒想到沒過多久,孔士華就回來了,說是在外開了個公司,條件好了,也可以接她去外面讀書。

  侯雨來了之後才發現舅媽蔣韻已經去世了。

  而她那個關係不是很好的表姐瘸了一條腿,他舅舅又娶了一個老婆。

  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和她以前那個舅媽完全不一樣,是不一樣的漂亮。

  蔣韻的漂亮非常古典,第一眼並不出挑,時間久了再加上性格溫柔,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而新舅媽徐宛詩的漂亮很有衝擊力,她一出現在人的面前,第一眼就覺得艷,眉眼裡都是風韻,就有點高不可攀。

  侯雨是挺喜歡蔣韻的,她舅舅長得俊,但有點去不掉的油。而娶回來的蔣韻和他面相上是配,但她長大了覺得這兩個人可能沒什麼共同語言。

  偶爾去舅舅家,舅媽不上班的話,就在家裡教表姐畫畫。

  她去也會一起教。

  是一個學識很豐富的女人,感覺她什麼都懂,但不會給人賣弄的感覺。

  但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

  她換了新學校住宿,周末會到舅舅家玩。當時她初一,孔一棠高二,瘸了腿的孔一棠變化很大。在這個很大的家裡,每次去侯雨都有點害怕。

  怕吃飯的氣氛。

  哪怕孔士華還會和人聊天,但徐宛詩總是笑著不接話,孔一棠吃兩口就走了,全程不說話,而孔士華和新舅媽的孩子孔和光,偶爾應和一下。

  這一家的關係太奇怪了。

  舅舅怎麼會有這麼大多一個兒子。

  只比孔一棠小兩歲,那就是他出來創業沒多久就和新舅媽認識了?

  長輩的事情侯雨不敢議論,況且蔣韻已經去世,而孔一棠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更別提問出點什麼了。

  「哦。」

  孔一棠沖粘著侯雨卻還一直打量她的小女孩笑了笑,拄著拐棍上樓去了。

  她的腿比之前跛了一點,但如果不是很熟悉她的人,其實看不太出來。

  她以前研究過很久怎麼走看上去才會那麼難看,現在腿沒以前好使,走起來卻依舊不會有那種被人注視的難堪感。

  孔家的樓梯是環形的,她剛被她爸孔士華接回來的時候知道自己房間在三樓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不過到今天,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她親爹本來就是個色。欲薰心沒心沒肺的男人,徐宛詩說什麼就是什麼,根本不會考慮她這個親女兒剛瘸了腿上下樓有多不方便。

  死了老婆也沒什麼,反正他還有個替他生了兒子的女人。

  徐宛詩也是挺厲害的,能在對方有妻有女的情況下跟人家在一起,熬到對方老婆死了,再去領證。

  圖什麼呢她?

  這是孔一棠一直想不明白的,徐宛詩一直不喜歡她。

  她也不喜歡對方。

  沒有人會喜歡繼母,繼母跟繼女,聽上去就不會特別好。

  在被蔣家認回去之後蔣家人找了個由頭把原本就是辦流氓事兒的聶齊送進了監獄。

  當初聶齊在上學路上打斷她的時候說了一句她到現在就印象深刻的話——

  「你這個孽種。」

  孽種。

  聶齊那時候也不大,流里流氣,跟她毫無交集,但孔一棠總覺得對方活像被洗腦了似的,面目猙獰,下手狠辣,如果不是最後孔和光打了個電話過來,聶齊可能會弄死她。

  也託了這通電話的福,她知道了自己親爹在外面居然還生了個兒子,孔和光,奇奇怪怪的名字。

  所以聶齊的目的是什麼呢?

  下馬威?

  還是通過她威脅她媽不要去找那個杳無音訊的爹?

  ……

  後來蔣家插手,孔士華為了不得罪這一家子親自過來道歉,說是想彌補,於是要把孔一棠帶回去照顧。

  蔣老爺子是不同意,但是後來孔一棠說要去。

  她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會叫自己孽種。

  原因呢?

  儘管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但也能明白大人之間的牽連太多了。

  聶齊是徐宛詩的乾兒子,之前是一直住在孔家的。在孔家的日子記憶是昏暗的,上樓梯的艱難,徐宛詩看似體貼實則冰冷的問詢,還有她爹的漠不關心,同父異母弟弟的躲避。

  她沉默地過了兩年,兩年裡跟徐宛詩無聲地對峙。

  樓梯的木板似乎翻新過,但材質還是一樣,拐棍戳上去還是那個沉悶的咚聲。

  孔一棠一手按在扶手上,一手捏著拐棍,到拐角的時候後背已經冒汗了。

  二樓大廳的扶手前站著著一個女人,她的指尖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煙,看到孔一棠走到拐角停了下來,她的喉嚨發出一種有些嬌氣的笑聲,不太符合她的年齡。

  「聽說你腿又傷到了?年紀輕輕這樣以後可怎麼辦……我這個做媽的,可是要心疼死了。」

  她的音色都是那種酥麻的調調,孔一棠第一次聽到徐宛詩說話的時候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總覺得對方像那種民國電影裡黑白的旗袍女人,又帶著風塵味,偏偏還又落不到俗里去。

  還有濃重的香水味。

  每次聞到都覺得泛起噁心。

  「用不著你心疼。」

  孔一棠一隻手搭在扶手上,也不看女人,說:「老太婆你到底說想怎麼樣。」

  她這樣說徐宛詩倒是笑了一聲,「你叫你媽也叫老太婆?」

  說完她往樓下走,她的高跟鞋鞋跟又細又高,下樓的時候篤得讓人煩躁。

  「別三天兩頭你媽你媽的,你認識她麼。」

  孔一棠哧了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

  她媽雖然也是個對她不上心的女人,還瞞了這麼多事兒,她依舊覺得沒什麼好怪罪的,起碼她沒把自己丟在那個潮濕的南方小鎮,沒讓自己隔了千里之遙聽到她死訊。

  「我?」徐宛詩站在的孔一棠面前,她的頭髮很長,都快到屁股了。弄了個髮髻,遠看並不顯老,畢竟她的身材很好,走近了看能看到她眼角的細紋,卻也不是溝壑,就是淺淺的兩道。

  「我和你媽認識的時候,你爸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做傳銷呢。」

  她的口氣有點飄,孔一棠卻很不耐煩,「我沒興趣聽你說這些玩意,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想怎麼樣,這麼多年陰陰損損,先是讓聶齊打斷我的腿,現在又是想折騰我的人,到底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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