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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請轉告陛下,本王會每日施粥舍飯,救濟災民,為父皇母妃在陰間祈福,願二尊早日脫離難境,得道成仙。給其他幾位王兄的信也都發出去了,望陛下不要憂心。”
王公公笑了笑,又從右胸處掏出一幅字,遞給福王。福王接過,展開一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大字:“福祿雙全”。
福王肥胖的身軀劇烈地顫了一下。
“福王殿下,陛下讓奴婢轉告殿下,只有天下百姓福祿雙全了,才有我朱家人的福祿雙全,才有我大明天下的福祿雙全呀。”王公公想顯得嚴肅點,想盯著福王的眼睛,但找了半天,也沒見他睜開,便對著他的額頭,把皇帝的話很正經地說了出去。
一滴眼淚從額頭下方流了出來,福王費勁地轉了身,朝北拱手謝恩。
從鬼門關回來的福王轉了性子,成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與此同時,一直到死,他都對當今天子保持了崇高的膜拜,能在一個月前就能得仙人入夢,得知自己被流民煮成福祿湯的帝王,不是真正的天子,那是什麼?
既然真龍天子說自己的父皇母妃因子孫橫徵暴斂,不愛護百姓而在陰間受罰,那就按真龍天子說得,還富於民,自己是父皇母妃的掌上明珠,怎能讓二老受苦?
哼哼,不但自己,那幾個不成器的親王,本王要死盯著你們,再有不法的舉動,看本王怎麼收拾你們。
大明天子的親戚們都收了稜角,轉了佛姓,看誰家蓋的粥棚多,成了新的攀比項目。
這事最最意外的收穫便是,肥成圓球的福王,體重竟然慢慢地降了下來,幾年後顧岳再次見到他的時候,看到那雙和崇禎神似的眼睛,竟也有點眉清目秀的味道。
可不是嘛,被萬曆皇帝和鄭貴妃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怎麼會長殘了?
黃土漫天,在一條羊腸小道上,一陣馬蹄聲急,十幾人騎著高頭大馬,急馳而來,為首的藍衣人公子神情愉悅,看到前方一片桃林,便停下馬,走了進去。
天氣很熱,顧岳下了馬,從侍衛手中接過扇子,邊扇邊走進了桃園,園中很靜,幾株老桃樹樹幹雖然皴裂,但桃子卻結得肥美,樹下一口深井,一個老人正打了水,澆在桃樹根上。
一個侍衛走上前去,很客氣地表達了想要買點桃子並藉此地休息一下的意願。
老人也不答話,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遠處一棵大樹。
原來不會說話,顧岳朝他點點頭,順著他指的方向,邁步向里走去,快到那棵大樹的時候,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
顧岳轉過來,看到高大的香樟樹下,兩個年輕書生對面而坐,喝著酒,兩個小丫環在一旁給打著扇,在這荒涼的西北,倒給人一種江南小調的味道。
聽到動靜,兩個年輕人抬起頭來,顧岳忙拱手施禮:“天熱口喝,來此討口水喝,未料打擾二位雅興了。”
正對面的少年很爽朗地笑了笑,吩咐小丫頭去搬把椅子來,讓顧岳坐下喝酒,又吩咐摘了些桃子,給那群侍衛吃。
兩個少年都是十八九歲年紀,跟崇禎差不多大,一個看起來爽朗明快,一個沉著個臉,不聲不響地,很是沉默寡言。
“小弟崑山顧絳,這位是我的好友黃宗羲,不知兄台怎麼稱呼?”明快的少年朝顧岳拱了拱手。
“我姓朱,剛從洛陽來。”顧岳很誠懇也有所保留地回答,但這兩位少年的名字,怎麼聽著有點名氣呢。
顧岳仔細在腦中搜索著崇禎的人生劇本,發現他與這兩人沒什麼交集,又不死心的回顧了一下自己的歷史知識,一道白光閃過,一個更加響亮的名字跳了出來。
顧炎武,那個曾經六次專程去哭拜崇禎的清初開山文學大家,而黃宗羲,與他在當時是齊名的三大儒之一。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這句在自已上輩子貫穿整個熱血中學時代的話,此刻又像個春雷一樣,響在耳邊。
但說出這句話的少年,卻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還很瀟灑地從小丫頭手中用嘴叼過一塊塊切好的桃肉。
人不風流枉少年呀。
“朱兄呀,你家的事情,小弟也有所耳聞,其實這樣也好,天下都是你們朱家的,還在乎那點身外之物做甚。”顧絳嘴裡邊嚼著桃肉,邊出聲撫慰這個看上去頗受打擊的朱家貴公子。
這是把皇帝當成了福王的兒子?顧岳低了頭,在這兩位大才子面前,要不要開誠布公,表明身份。
但很健談的顧絳又開口了,他看了低著頭的朱公子,很不客氣地教訓道:“雖然與朱兄初次見面,但見你面相清貴,不似你那不檢點的父王,瞧瞧你們這些朱家子孫,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除了吃飯數錢玩女人,還會做點什麼?”
顧岳抬起頭,眨了下眼,目露感激,少年呀,你可真會講,這正是我的心裡話呀。
顧絳看著朱姓公子很認真地在聽自己的話,大概覺得是孺子可教也,更是連喝兩杯酒,又沉著個臉開口了。
“你們朱家人,也就你那個皇帝堂兄還像個男人,才十九歲,一上台便誅殺魏黨,還朝堂一片清白,前些天又親自斬殺了四名大貪官,還糧於百姓,你呀,也別在洛陽混了,去北京,找你堂兄要個小官,總能為國出點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