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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相對而坐,對視無言。

  顧岳突然轉過頭去,頭微仰,看向窗外。

  陸議站起來,走到他跟前,別過他的臉,輕輕擦掉臉頰洶湧而出的眼淚,抱住了他的頭。

  “明日我便入仕,做你的幕賓,我要大大方方地跟你在一起。”陸議吸了一下鼻子,悶聲說道。

  顧岳還是埋著頭,沒吭聲。

  “主公?”

  顧岳抬起頭,怔怔地望著他。

  “這位俊俏的小公子,高興壞了?”陸議近墨者黑,也學著甘寧的語氣,痞痞地捏了捏他的下巴。

  “陸績會同意嗎”顧岳咧嘴,乾巴巴地笑了笑。

  “我來處理,你就說,你同意嗎?”陸議定定地看著他。

  “能每天都看到你,死了也行。”顧岳握住了他的手。

  “主公這麼傻,江東可怎麼辦?”陸議噗嗤一聲笑了。

  顧岳蹙了幾天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陸議回到府第的時候,陸績正在花亭喝茶。看到侄子黑著個臉走過來,小男孩斜眼瞅著他:

  “怎麼,孫老二告我狀了?”

  陸議坐下,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才開口道:“謝謝小叔叔。”

  “謝我做什麼,江東多少女子愛慕於你,你又何苦至此。”陸績端起茶壺,替他斟滿。

  陸議輕輕地靠在游欄上,望著湖水,夢囈似說道:

  “小叔叔,你只知道我自十歲起便像個大人似地,不苟言笑,天天為生計奔波,為族人謀利,活得很是壓抑。

  其實,十歲前,我也沒有過童年。自記事起,父親便在外任職,母親纏綿病榻,我即要入學,還要照顧母親姐妹,家中的生計更是全部由我打理。

  其實,在冒著大雨奔跑在街上的時候,我也想有人給我披上個蓑衣;在彷徨無助的時候,能有人在耳邊說‘伯言,別怕’。

  他來了。

  也許是在他把一枝槐花放在我懷裡,豪爽地以玉付藥資的時候;也許是在我們被困陣中陰冷絕望的時候,他堅定地說著別怕,伯言;也許是在他抱著金銀扔在我懷中,黑著臉說‘別做那些買賣了,要掉腦袋的知不知道’

  也許是在無數次的調侃時,在小舟上看雲捲去疏時,在大槐樹下對劍時。

  丟了心。”

  陸績垂下眼睛,端起茶杯,一滴淚掉在茶水裡。

  “議,我雖比你小五歲,可也聽過不少話本子,自古主上臣子的,哪次不是臣子身敗名裂,不說遠了,就本朝,韓嫣、鄧通、董賢、哪個的下場好了?”

  “我相信他,莫名其妙地無條件信任他,他的眼睛,不會騙人。”陸議收回目光,看向陸績。

  陸績端起茶杯,停在半空中,陸議也舉起,兩隻杯子在空中輕輕一撞。

  “祝你好運,議”

  陸議入仕了,做了少主公孫權的幕僚。

  但顧岳卻畏手畏腳起來,在大殿議事時,幾乎不敢看過來,吩咐事時也比其他屬下顯得客氣疏離。

  如此過了半月後,陸議單獨留了下來,走到愣愣看著他的主公面前,從袖筒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是四塊晶瑩剔透的糕點。

  陸議拿起一塊,塞到他嘴裡,顧岳含住糕點,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令人心悸的電流,流淌著瘋狂的迷戀。

  “為什麼要躲著我?”

  “害怕。”

  “怕什麼?我的主公?”

  “怕你名揚天下前,流言毀了你”

  陸議看著他,黑黑的眼珠里波光瀲灩,他俯下身,封住了他的唇。

  但以後的日子裡,顧岳還是像做賊似地,沒人的時候拉個手都要東張西望。

  陸議捂著肚子大笑:“主公,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顧岳摸了摸挺拔的鼻子,悶聲道:“我慫,行了吧?”

  “慫,什麼意思?”陸議莫名其妙。

  “就是小心、膽不大、謙遜的意思。”顧岳想了半天才挖出了幾個詞。

  當槐樹坡的槐花又壓滿枝頭的時候,孫權親率大軍,要遠征殺父仇人黃祖。

  陸議要隨軍出征,被孫權勸阻了,留守郡府。

  對一次無功有過的征伐,顧岳在大軍出征的時候,心中便很是沮喪。他看了眼身邊那個威嚴正氣的中年將軍一眼,心裡更是堵得難受。

  也許命數真地不可更改?明明堅決地推掉了他的隨軍出征,但這位叫凌操的將軍,卻還是固執地跟了上來,流著淚,要親自殺掉黃祖為先主公報仇。

  這次,黃祖不但得到了劉表更大的支持,更是收了一員猛將為他衝鋒陷陣。

  看著越來越急燥的凌操,顧岳深感不妙,他嚴令眾將不可冒進。

  五天後,他還是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當胸一箭的凌操被兵士抬了進來,臨咽氣前還大呼著先主公大仇未報,蒼天不公。

  顧岳知道,是那個小流氓甘寧射殺了他,那個如今在黃祖帳下鬱郁不得志的混蛋。

  他沒有見到甘寧,在與眾將商量後,下令班師回到吳郡。

  他沒有回郡府,護送著凌操的屍首,直接到了凌府。

  一個十四五歲的黑衣少年飛奔而出,撲在凌操身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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