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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她的臉色會如此難看?她不是馬上就能將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撇下,與愛慕的人比肩立在一起了嗎?為什麼還要做出這幅樣子來迷惑我?

  我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的。從她出現在這個偏僻小地方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只為了昆汀一人而來。

  所以,她即使先認識了我,卻還是會輾轉遇到他,然後飛快地愛上他。這是宿命,我知道。她不是我想像中的那個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女神……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在韋身後的黑暗裡傳來了細微聲響。隨即,警長昆汀出現在離韋半步遠的地方。他的臉龐隱在暗處,表情迷離看不清,只除了一雙幽幽地碧眼,隔著稀薄的空氣,冷然直視著我。

  我不想與他對視,只垂著眼睛,緊盯著韋。我看著她幾不可查地向後方側了側身體。但僅是這輕淺的一側,竟就有絲“活”氣,自她了無生趣的面上生了出來。我愣愣地看著她花瓣一般的唇間呼出帶著馨香的氣息,在微涼的月色下打了個旋,然後悠悠彌散在這個被我作弄得血跡斑斑的小房間裡。

  她為他的出現變得鮮活,而我卻為此渾身僵硬又冰冷。

  再也無力去同他們情侶兩個兜圈子了,我喘了口氣,直截了當對韋道: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對嗎,‘冷血的女巫’?”

  她怔住,顯然是沒有想到我一開口就是不留情面地質問。她臉上難堪痛苦的神色愈重,出口的聲音艱澀,幾乎要聽不出原本清亮甜美的嗓音了。

  “我……”她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地面,臉白得可怕,嘴巴囁嚅了幾下,卻只弱弱地道出了一聲“對不起。”

  我的心隨著她的臉色一同沉了下去,隱隱的還生出絲縷的怨恨。怨恨她一邊與別人情投意合,一邊還一副沒事人似的模樣來與我交好,關懷我,誘引我,讓我輕易就放鬆了警惕。

  但比起恨意來,我想,我對她的愛仍然勝了一籌。正如此時此刻,她眼睛中流露出來的矛和盾掙扎,令我無法不為之動容。

  我不忍她再痛苦下去了。張口正欲說出原諒的話來,卻忽見一隻手從黑暗裡伸出來,悄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但是,這微不足道的觸碰,卻令她渾身顫抖了!

  只見她以奇快的速度抓住了那人的大掌,緊緊地握住,就像是溺水的人拉住了救命稻草……

  交疊的一大一小兩隻手,指與指緊緊相纏,力氣大到指尖發白。但她的神情,卻隨著指間的糾結,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她身後的那一雙綠眼,只與我對視了一秒,就轉而凝視著身前的女人。

  只這一個眼神,竟叫我恨意頓起!非是恨她或是他,而是恨命運的不公;也恨自己眼拙,為什麼不能早點看清這兩人之間暗涌的苟且——目光淺薄的我只看到了韋的相思意,卻一直沒發覺昆汀對她亦是有情的: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笑,都是對著她的方向;我每每同他提起韋時,他的眼神都會變得微妙;他常提防著“情侶”,或許只是為了提醒我離韋遠一點。就連他數次揚言要殺她,恐怕也只是為了這撇清自己的同時,利用我的情意護她周全……

  盯著他倆交疊在一起的手指,我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我本以為同樣正在遭受著“求而不得”的我與她,相互之間該是最理解的才對。誰知到頭來,一廂情願的卻只有我一個人罷了。

  她終究不是專屬於我的那個女神,從來也不是。

  女人見我怔忡不語,又有些不安地握了握與戀人交疊的手。醞釀了許久的話終於能說出口。

  “小蒼,我很抱歉瞞了你很多事。但是我只能這樣做,為了回家,必須得這樣做……”

  回家?

  我恍惚了一下,忽然憶起她在最初相識時,就曾淚意朦朧對我說過:我想回家。

  雖然她此後再也沒有提起過“回家”這兩個字,但我想我清楚,這個字眼對她的意義,要遠比對我來說,更重千萬倍。

  早知會有今日,我便在一開始遇到她的時候,在她泫然向我哭訴想家時,當即掏空錢袋、雇上馬車,然後親自送她一程。絕對、絕對不會因為犯懶怕麻煩,就把她像丟包袱一樣丟給那個好運的警長昆汀。

  我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不僅是因為在他們兩人之間不時流轉的和諧與默契是我無力插足的,更是因為我與此生最眷戀的女人,終於無可避免地走到了這最後的一步:像一對生死大敵一樣,需得拼個你死我活才罷休。

  但我是那樣卑微地愛著她。這份無望的愛究竟是從哪裡開始萌的芽呢?從她第一次聽到我名字時展現出來的笑臉?得知我生日的那一刻,順手扔給我的“巧克力”?我也說不清楚。但“一報還一報”從來都是我的信條,她對我的好,我勢必會記得比她自己還要牢靠。所以此刻,我願意再幫她一把,幫她一直想達成的夢想——為此要我赴死,亦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在我的家鄉,我們對於死亡的態度永遠是鄭重遠大於畏懼。比起我對她火熱的愛與信仰,死又算的了什麼呢?

  我的腦子裡紛亂著,不知怎的又想起故鄉那個名為“茨木”的鬼怪。某一天茨木化身為美人,接近了武士渡邊綱。傳說茨木在與渡邊綱相談甚歡之時,突然現出原形作惡,而渡邊綱便在千鈞一髮之時,砍下了茨木的一條胳膊,終得以留名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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