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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人類御主是什麼心情,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需要闡釋的是,那一刻,當大門徹底地敞開,讓內殿中的如黃金般熠熠生輝的布景在同一時間映入眼中。

  可是,最先看清的,卻還是一直延伸向上的長梯的頂端。

  有一個男人正高坐在王座之上。

  到目前為止,還是處於預料之中的情景。可與所謂的預料不同的是,那位王並沒有在高處冷眼俯視向他們。

  單手托著頭,他閉合的眼帘將陽光永不熄滅的金眸遮掩,也掩去了那奪目的光輝。

  王似乎在王座間小憩,無聲的安寧悄然降臨在他身邊,更有無形的輕柔光線將他包圍。

  那安寧和柔和——很不幸地,都只存在於藤丸立香等人闖入之前。

  神殿內的喧譁理應早已傳入法老王的耳中,但他直到大門敞開的最後一刻,才宛若剛從夢鄉中甦醒一般,緩緩地將眼瞼抬起。

  瞬間之內,望見法老王的身影,投入擅闖者心中的感觸究竟是什麼呢?

  ——是冰冷。

  抬眼俯視過來之時,男人就如雕塑般五官深邃的面龐上,仿佛顯現出太陽所無法照耀的陰翳。

  他看見了藤丸立香等人,卻又像是根本就沒看到,一絲一毫的外人的影子,都無法在他的金眸中留下任何痕跡。

  他好像很失望。

  這個感覺只能算是人類御主個人的直覺,找不出可以用來證明的依據,宛如漣漪泛起,極其輕微地在心裡擴散。

  可他為什麼要失望?因為藤丸立香他們打敗了神殿的護衛,擅自闖了進來嗎?還是因為,自己難能可貴的一次小憩就這樣被突兀地打斷了?

  大概……這幾種猜測,都不是。

  莫名而來的“直覺”在確定這個問題時,再度莫名地更清晰明確了幾分。這也就是讓事後,再在迦勒底見到法老王的藤丸立香決定小小地詢問一下的真正原因。

  他好像在失望,因為門打開的時候,出現在門後的,並不是他耐心地,靜靜地坐在這裡如此之久,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哦,不止是冰冷,不止是失望,還有一點情緒差點被遺忘了。

  ——那裡也還有,不知來源,卻總覺得確實纏繞著那個男人的孤寂。

  ……

  將時間轉回來。

  就回到人類御主得到法老王的恩准,將最後一個疑惑委婉地點明出來的現在。

  “……”

  法老王倒是不出所料地沉默了。

  人類御主從男人的臉上看到了過去也曾看過的冷漠,但不知為何,他也能察覺到男人的憤怒開始滋生,卻仍有一種“法老王不會對他發火”的直覺。

  他的直覺向來都很準,這是已經通過無數次試驗判定了的事情。

  法老王面上的冰冷,心中的怒火,兩者都確實存在,但卻並非是衝著藤丸立香去的。

  男人沒有那麼關注他,因為,思緒早已因他的這番話,不由自主地沉入自己都難以言明的晦澀情緒……還有那更是說不出道不明的迷茫里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余也很想知道。”

  不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心頭品到了晦澀”而迷茫,而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解清這迷茫”而迷茫。

  “啊,是了,余要在這裡等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余不知道,那個人長什麼模樣,余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在余的記憶里沒有一絲半點他的存在痕跡的情況下,還讓余如此牽腸掛肚,難以安眠——”

  不知道。

  根本就找不到頭緒!

  說來定然會有損王的尊嚴,但卻無法反駁,“迦勒底”這三個字,成為了法老王唯一能抓住的名為線索的關鍵。

  多少次午夜夢回……從生前,王還在世的時候就開始了。

  最開始做夢的時候,他大約只有十幾歲。起初還以為是年輕氣盛時的衝動懵懂,畢竟每當那個夢浮現,就會感到血液在血管中沸騰,就差熱至灼燒,蒸騰的地步。

  可到了後面,時間長了之後,就不這麼認為了。因為同樣的情景,每一天都會鍥而不捨地入他的夢,像是孜孜不倦地要讓他銘記,絕對不能把這些零碎的畫面忘掉。

  在切身經歷過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記性那麼好,又那麼差。竟能將模糊不清的殘缺畫面記得那麼清,也能在許多時候不經意地就忘記。

  他不喜歡自己的想法被違逆。就算試圖違逆的是自己的“感情”,也不願意輕易就順應了它。

  所以,年輕的,十幾歲還未登基的王子一開始就倔強得不行。他覺得夢就只是夢而已,弄出那麼多不真實的東西只會讓他惱怒不已,即使在心間堆積得幾乎噴涌的陌生感情再真實不過,他也不相信。

  “少開玩笑了。根本就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憑什麼要我相信。”

  而年輕人和年長者的想法,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隨著歲月的增長,那夢還在延續,他就在這一過程中,似是非常突然地改變了主意。

  他下令,在全國範圍內大費周章地搜尋一個人。

  給不出具有辨識度的特徵,連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大概多大年齡,全都描繪不出來。

  這個時間,他大概二十幾歲。

  啊,二十五歲,就差一點到二十六歲。

  沒錯,這時的他,已經是掌握最高權勢的法老了,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想做什麼任性的事情,就算不給出理由,也能夠得到滿足。

  如果非要說的話,理由便是:持續了十年的那陌生的情感,終於轉換為不安。

  他越發地不安了起來,就連在夢中都會時不時地驚醒。

  夢的內容終於可以形容出來了。也就只是那已然熟稔於心的幾個片段。

  在第一個片段里,有月光的夜空下,他翻過了高高的外牆,手裡捏著的,大抵是什麼花。他又將這看不清顏色和品種的花送到了什麼人的面前,夢裡的那個他的心情也感染到了現實的他。

  雀躍,歡喜,還帶有難以理解的痴迷。

  第二個片段,背景似乎是在某座宮殿之內。他和什麼人——可以確定的是,和之前的是同一個人——緊緊地靠坐在王座中。

  那人依偎著他,靠著他的頭,就像是無聲的親密私語。

  他可以看到那人的頭髮。

  藍色的長髮。

  再之後的……還夢到了一些。但是在這裡,似乎暫時沒有再詳說的必要。

  只需要知道,在不斷重複循環的這些夢的影響下,由少年長成為青年的這個尊貴的男人,再也無法堅持“夢只是夢”的觀點。

  之前的十年能那般坦然,或許便是因為還是少年的他潛意識裡認定了,出現在夢裡的那個人一定會來到他的身邊,安心地等待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可是——

  二十五歲到二十六歲之間的這個交界,似乎就是讓他終於無法再忍耐下去的根本原因。這個時間點讓他感到了莫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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